方才那女子一把推開兩個人,卷起寬大的衣袖,往粗大的樹干上一跳,雙手雙腳同時抓住樹干,隨后左右手□□換,一步步爬了上去。
底下的人幾乎是同時發(fā)出尖叫,“少夫人,危險!”
樹干上的女子壓根不予理會,很快就爬上了樹頂,在一枝粗壯的樹枝上緩緩站了起來。她折下一根樹枝,將近在眼前的幾只紙鳶打落了下去,她那只飛得最高的小雀遠(yuǎn)遠(yuǎn)地掛在樹梢上,她伸長手臂打了幾下,始終沒能打著,纖薄的身子如同樹葉一般蕩了又蕩。
底下的人看得心驚動魄,其中一個膽小的已經(jīng)嚇得開始哭了起來。
“別哭了,快去叫人。”一個年歲略長一點的女子大聲喊道,立刻便有兩個人往院子里奔去。
“少夫人,快下來吧,打不到就算了。”
底下的人喊得聲嘶力竭,樹上那女子卻渾似沒聽見,她手中拿著那根樹枝,眼睛卻并沒有盯著那只小雀,而是巡視著腳下的侯府大院。
侯府占地面積約有百畝,七分院子,三分園子,南面正門臨著寬闊的大康街,人來人往,甚是熱鬧;西面緊挨著鄰家的園子,沒有開門;東面出門是一條小巷,小巷北通正元街,南通大康街,隔著小巷是一座三進(jìn)小院,她知道,那小院也是侯府的,她生病那陣子就住那里。
觀察完這一切,她終于低頭看了一眼底下又哭又喊的人,一揚(yáng)手將樹枝朝那小雀扔去,穩(wěn)穩(wěn)地將它打落了下去。
她拍拍手,沿著樹干坐下,隨后雙手雙腳抱住樹干緩緩?fù)禄?/p>
等她腳踩著地面時,一轉(zhuǎn)身,一老一少兩張嚴(yán)肅緊張的臉出現(xiàn)在了她面前,方才那些哭喊著的人已經(jīng)退到一旁瑟瑟發(fā)抖。
“爹,洛洛她人沒事就好。”
趙安柏眼瞅著他身旁的父親、文忠候趙義嘉臉色越來越難看,連忙小聲勸解道。
林洛洛毫無懼意,她知道,整個侯府,即便是趙侯爺,也不會忍心責(zé)罵她一句。
果然,趙義嘉看她的眼神漸漸和緩了許多,這眼神,有無奈也有憐惜,更多的是憐惜,“都回去吧。”
他說完嘆了口氣,轉(zhuǎn)身走了。
林洛洛心里也嘆了口氣,哪怕罵她一句也好啊。
趙安柏上前來檢查她是否有受傷,緊張而又無措的神情,就好像她是一只易碎的瓷瓶。
她心里忽然生出一股不悅,推開了他的手,從丫鬟手中接過摔破了的小雀紙鳶,兀自往院子里走去。
她已經(jīng)厭倦了被他這樣小心翼翼地對待,厭倦了被整個侯府當(dāng)瓷瓶一般保護(hù),她不過就是摔了一跤,失了憶而已。
所有人都因為她失去了記憶而憐惜她,但她從這些小心翼翼,從一些語焉不詳,從她不被允許出侯府大門,從侯府四處存在的暗衛(wèi),從這一切里察覺到,她失去的或許不只是記憶。
摔破了的紙鳶被她丟進(jìn)了后院廚房灶火里。
趙安柏默默地跟著她從園子里走到后院廚房,看著她將紙鳶丟進(jìn)灶火里,又默默地跟著她回到他們平常所住的侯府東院。
她在大理寺牢獄里吃下那頓被下了失魂水的飯后一直昏迷不醒,大夫診治的時候發(fā)現(xiàn)她其時已有身孕,但孩子已經(jīng)無法保住。
半個月后她終于蘇醒過來,失去了所有記憶,在侯府東邊的別院里養(yǎng)了兩個月的病。
她身體恢復(fù)后,除了偶發(fā)頭疾,大多數(shù)時候都跟失去記憶前一樣,每日想著如何玩耍如何尋開心,直到十天前為了她不能出府跟他吵了一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