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元十一年,初春,雨幕籠罩整個京城。
馬車從平緩的官道駛過,軋出兩行潮漉漉的車轍,又被連綿細雨掩藏。
監察御史回京入奏。
“讓你去查的消息如何了?”
雨絲還帶著初春的寒氣,被風帶著,沾shi了女人的衣擺。
她側眸瞧了一眼沒有及時給出答復的親衛,大概便知曉情況如何,只微微蹙眉,道:“抓緊時辰。”
“活要見人,死要見尸。”
稠密的雨水打在油紙傘上,發出連續而細密的聲響。
“裴大人,您差事辦得漂亮,陛下心情極佳,”皇帝身邊的女官笑意真切,“正于崇德殿等大人,還請移步。”
裴淮義微笑道:“今日宮里好生忙碌,可是有什么喜事?”
“喜事倒算不上,裴大人興許還不知,冬末京城里來了位新琴師,倒是頗得青眼,您來得巧正好趕上,”女官輕聲打趣,“裴大人沒準也喜歡,是個妙人呢……”
“能得月姑姑如此褒獎,可見當真是妙人。”裴淮義唇角彎起弧度。
她隨月姑姑走到檐下,將油紙傘收起,遞給身旁的親衛,聽她道:“自然,新琴師琴藝出眾,從不以真面目示人,陛下是也準了的。”
這倒是稀奇。
裴淮義揚起眉頭,問:“陛下也不曾見過?”
“是,興許他容貌有損,可憐的,還是個啞郎,”月書聲音微頓,示意她朝著一旁看去,“瞧,來人不正是。”
裴淮義順著她的眸光看去。
透過細如銀針的層層雨簾,一抹素色的身影闖入她的眼簾,他的身形在色澤明艷的宮中顯得格外單薄。
琴師撐著素色油紙傘,幕籬遮住了面容,她瞧不清,只隱約看到他過分蒼白的骨節持著傘柄,在宮人的指引下入了殿。
裴淮義收回眸光,隨她朝前走:“看來今日有耳福了。”
崇德殿。
皇帝聽得入迷,一時沒能察覺來人。
“母皇,兒臣不喜歡今日的曲,”小皇女大聲嚷嚷,“母皇讓他重彈,兒臣要聽廣陵散!”
小皇女并不好曲,今日這模樣純粹是不快活了,要挑新琴師的毛病。
皇帝這才注意到她:“愛卿來得正好,嘉兒直吵著要見你。”
有宮人上前,接過她有些泛潮的寶藍蝶紋大氅,替她烘烤著。
小皇女轉了個頭,見來人是她,直直撲了上來:“小姑姑,你可算是回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