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那份手令卻如石沉大海,杳無蹤影。
彼時的皇帝雷霆大怒,連下兩道詔書,一廢太子,二廢皇后。
詔書還未到椒藻殿,王皇后已然自縊。
皇帝追悔莫及,再不許追究皇后是否參與,并摒棄了廢后之言,下令封存椒藻殿,命一切陳設如舊,不可變更,以緬懷發妻。
后來哪怕張氏封后,椒藻殿也沒有再啟用,仍命之居住在自己舊時的慶陽宮。
難怪這里既壯麗,又冷清。
就像它背后的故事,深情,又殘酷。
墻上的杏花疏影圖,色調明媚,空白處卻微微發黃,記述著四年或者比四年更長的時光。
卷尾還題著一句杜子美的七言:一片花飛減卻春,風飄萬……點正愁人。
“點”字右邊不知什么原因寫成了“古”,是以蘇清方心中默念時卡了一下,好奇問:“這是先皇后的墨寶嗎?”李羨也將目光投向壁上的杏花圖,嘴角微莞,眼底卻是驅不散的愁,“是。
她喜歡杜工部。
”蘇清方可惜提醒:“書畫的話,其實不適合長時間掛出來,會脫色發黃的。
”李羨輕嗤了一聲,向后一倚,整個人似躺進了椅子里,渾身透出一股散漫不羈,“他不會在意。
”哪個他?不等蘇清方明白,李羨接著飲了一口酒,語氣譏誚:“一年到頭也不會來這里一次,裝什么深情。
人都死了。
”蘇清方大驚失色,脫口制止:“殿下慎言!當心隔墻有耳!”都不要說隔墻有耳了,她就活生生站在他面前呢。
他就不怕她告到皇帝跟前嗎?哪怕皇帝只有他一個兒子,也不能吃飽了撐的上趕著給自己找麻煩吧。
何況他還不是獨子。
這樣妄議君父,蘇清方看他是吃酒吃多了。
灰青鳳首壺倒出的酒水,顏色清亮,顯然不是什么溫和的果子酒,而是猛烈的燒春。
座中的李羨微微抬眼,看向蘇清方——眉蹙似新月,眼瞪如寒星,憂心忡忡地盯著他手拈的酒杯。
李羨默默擱下酒盞,老神在在問:“你怎么在這兒?”“我跟著一個小宮女出來更衣,不小心跟丟了,又不認路,見這里有光就過來了,”蘇清方怕他不信,還指了指自己裙上暗紅色的臟污,求助道,“殿下能遣個人送我回去嗎?”“跟人也能跟丟?”李羨揶揄。
“……”蘇清方抿了抿唇,隱去了自己心不在焉的因素,辯解道,“是皇宮里的彎彎繞繞實在太多。
”也不知這話哪里逗趣,惹李羨低笑了兩聲,反問:“江南的園林,不是更曲徑通幽嗎?”“可是江南的園林沒有皇宮大。
”蘇清方道。
李羨不置可否,起身,與蘇清方擦肩而過,似是要離開。
蘇清方失望地嘆出一口氣,想他果然不愿幫一個踩了他一腳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