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刻前,蘇清方還在暗喜衛滋被揍又下獄,仇怨得報;半刻后,只剩下滿心窩火。
她不由咬牙,切切問:“是太子告訴表哥的嗎?”除了李羨,還有誰知道呢。
白紙黑字,墨跡才干,李羨就出爾反爾,私下和衛源告狀。
簡直枉為大丈夫!蘇清方氣得牙根發癢,心頭那一點感激之情也煙消云散。
“你別管是誰告訴我的,”衛源嘆息道,“清方,事已至此,只能盡量彌補。
太平觀中有一部《常清經》,乃太子所愛。
你去觀里為太子謄抄一遍吧,也算將功折罪。
”蘇清方簡直匪夷所思,一雙眉頭攏得能夾死蒼蠅,“《常清經》有十二卷!”抄死她算了。
何況她手傷還未愈。
再說李羨一個連鬼神都不信的人,怎么可能愛什么勞什子的經。
衛源何嘗不知這些,卻也別無他法,語重心長勸道:“清方,你要知道,現在不是你要怎樣的時候。
你去太平觀待一段時間也好,還可以避避風頭,省的太子拿住你。
”李羨言行不一姑且不論,終究還是要考慮一下衛家人的感受。
蘇清方無奈嘆出一口氣,收起所有的不服氣,“知道了。
”蘇清方頭一回見識了衛家超乎尋常的敏迅效率,往日都是能拖則拖,這次連第二天晌午都未過,蘇清方已經被妥善安置到太平觀,上下也已打點清楚,一點差池也無。
房間就安排在妙善的逸世居旁、荷花池邊。
五月仲夏,塘里的荷花陸陸續續開放,粉瓣玉蕊,綠裙纖莖,娉婷裊娜,隨風搖曳。
作為鄰居亦是朋友的妙善第一個前來探望,笑道:“我聽說,善人要在觀里小住一段時間?”“是啊,”蘇清方望著門外亂搖的荷影,只覺得晃眼,冷笑了一聲,“得罪了偽君子,錯信了真小人。
”當夜,蘇清方躺在硬邦邦的床上,滿耳蛙鳴風聲,翻來覆去,左右睡不著,心里愈發悶火,一個鯉魚打挺坐起,把將睡未睡的歲寒搖了起來,“歲寒,幫我寫封信。
我念,你寫。
”“啊?”經過一天的折騰,歲寒早就開始哈欠連天。
她強撐開沉重的眼皮,眼角掛起困倦干澀的淚星,腦子一片空白,不過是憑著本能點頭答應,披衣起身,攤紙執筆。
蘇清方精神十足,一邊在房中來回踱步,一邊念念有詞,或者說罵更合適:“人而無信,不知其可也!堂堂一國太子、七尺男兒,卻食言而肥,小心胖得把馬壓死。
蠅營狗茍,草菅人命,剛愎自用,言而無信……”幾乎是想到什么罵什么。
語速越講越快,步子越邁越急。
博帶飄,裳擺招,寢衣素白,鼓鼓似當風。
歲寒伏在案頭,奮筆疾書,一只手直要飛起來,甚至無暇注意這是一封寫給太子的信,哀凄求道:“姑娘,你罵慢一點。
”罵得正得勁的蘇清方猛的停住步子,低頭見歲寒手中筆頭甩得跟花似的,于心不忍,心頭氣焰也發出來了些,反正李羨的罪行也罄竹難書,便說:“就這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