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三皇子李暉去世,張皇后一直郁郁寡歡,宮中也許久沒有宴飲之事了。
皇帝便想借壽辰之機為皇后排遣郁悶,也掃一掃宮中的陰霾之氣,特意吩咐了要辦熱鬧些,宴請群臣,還頒詔大赦了天下。
所謂宴請百官及其家眷,實則非五品官和誥命夫人連宮門也進不去,更牽扯不到寄居娘家、孤兒寡母的蘇氏三人。
蘇邕已經去世三年,承襲祖祧的是長子蘇鴻文。
雖然當年朝廷也論功賜了個誥命,卻被蘇鴻文上下疏通攪和,封給了他已然故去多年的生母、蘇邕的原配夫人,而不是身為大活人的繼室衛氏。
衛氏帶著兩個幼子回到娘家,可以說是徹徹底底的白身,娘家夫家的事都挨不著。
不過皇后金口玉言,要誰來參宴,都是一句話的事。
送走傳旨的衛源,蘇潤平打趣了一句:“姐,我怎么覺得最近很多人叫我們去吃飯啊?”旁側的蘇清方太陽穴突突,一把擰住蘇潤平的耳朵,訓道:“你這話敢不敢到宮里說?”蘇潤平連忙討饒:“不敢不敢。
我會記得的,謹言慎行嘛。
”“不!”蘇清方真是怕了蘇潤平的跳脫性子,斥道,“你給我不言不行!”“姐,”蘇潤平抬了抬腿,嬉皮笑臉的,“我要是不行,可怎么去?”是做事的行,不是動腿的行呀!蘇清方恨得牙癢癢。
宮宴安排在晚上,融安殿。
天色還沒有完全黑下來,宮門外已然張燈結彩,公卿侯爵的車輿停滿了長街。
初次進宮的蘇氏姐弟跟隨衛家眾人一起,從西側風華門進入,跨過安水橋,又穿過無數道連名字也記不過來的宮門,才終于抵達融安殿。
蘇清方站在玉階上,回首眺望了一眼來時的路。
落日熔金,余暉垂灑,宮墻深紅高聳,琉璃瓦愈發橙黃,在地上投下烏黑深沉的影子,恢弘曲折。
夜色漸沉,燈照愈顯明亮。
融安殿內濟濟滿堂,細碎的交談聲如水上漣漪此起彼伏。
倏然,萬籟俱靜,唯余內官悠長高亢的唱喏聲:“皇上駕到——”“皇后駕到——”瞬間,群臣出列拜倒,口中高呼:“陛下萬歲。
皇后千歲。
”不知道這群大人們是不是平時上朝喊習慣了,這么多人硬是喊成了整齊劃一的一聲。
在高昂齊整的呼聲中,皇帝攜皇后氣定神閑登上玉階,抬了抬手,示意眾人平身,笑道:“今日同歡,大家不必拘禮。
”隱在人群中的蘇清方很輕聲地跟著謝完恩,起身站定,偷偷抬眼瞟了一眼龍椅鳳座上的帝后。
皇帝穿著常服,四十出頭的樣子,身形清瘦,隱帶病容。
相較之下,皇后的裝扮要莊重得多,金釵霞裙,笑意微微地接受祝賀——首先是皇子,然后是未出嫁的公主和嬪妃,出嫁的公主與駙馬一道,最后是群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