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蘇清方不吃這套,直接戳穿道:“太子殿下若是真心和我既往不咎,又何必提及?我推殿下入水之事,一旦為我表兄所知,我難道會有什么好果子吃?”他雖沒讓她做成三月使女,也禁足了三個多月。
蘇清方現在只后悔當日讓李羨寫了幅大字,應該寫小字,能隨身攜帶,看他見了汗不汗顏。
李羨并不辯解,反問:“別說得自己好像銜負一身冤屈。
我問你,你讓人把衛滋往死里打,如果事發,你準備誰給你兜著?”蘇清方蹙眉,疑怪,“你怎么知道我找人打了衛滋一頓?”“不是你說,我耳目靈敏嗎?”李羨暫且放下弓,從腰間取下一枚金帶鉤,慢條斯理問,“我記得,這個帶鉤,我那天給你了吧。
怎么落到一個地痞手里了?”李羨抬頭似想了想,“我還記得,那天你嫌太招搖,會暴露身份,沒用。
怎么就給出去了?不會是給人定金的時候,不小心身無長物,就帶了這么個玩意兒吧?”“若是追究起來,地痞招供maixiong的人給了他這個東西,衛家是來找我,還是找你呢?”李羨自問自答般道:“恐怕沒人敢來找我,也就不了了之了。
”這算盤打得可以,讓他給她擋災。
一旁的蘇清方小小翻了個嫌棄又得意的白眼,氣定神閑反問:“所以殿下的意思是,我maixiong傷人,還栽贓嫁禍給殿下?”“捉賊見贓,sharen見傷。
那個打手說找他的女人全程帶著幕離,看不清臉,你自可以說是你遺失的,”李羨沒指望能以此拿捏住蘇清方,“不過,不慎保管御賜之物的罪名,你逃不掉了。
”蘇清方挑眉,半是提問半是提醒:“太子殿下之賜,應該還談不上‘御賜’吧?”蘇清方眼珠繞著左右轉了一圈,流轉如波,像是在示意李羨周圍情況,壓著聲音:“殿下,慎言。
當心,隔墻有耳。
”語調抑揚頓挫,和那夜在椒藻殿一模一樣的話,一字不差,卻已經完全沒有關心的意味,更像是暗示那夜之事。
或者說把柄。
其實就算蘇清方成心要李羨頂包,李羨也只能受著。
這個帶鉤,本來就沒過明賬,連賞賜都算不上。
旁人追問起來,李羨也只能說自己丟了,否則他該如何解釋何時、何地、因何賞賜?有本事他就把自己在查王氏一案的事捅出去。
他以為她是腦子一熱做出來的事呢?留著尾巴給他抓。
蘇清方笑容莞爾,一步一步朝李羨走近,踩著秋黃的草尖,發出微不可聞的吱吱聲,撓著鞋底,“說句實話,我確實不是沒想過借一借太子殿下的威名。
不過,我不是恩將仇報之人。
用這個抵,單純因為我沒錢而已,所以……”蘇清方站定在李羨面前,相距不過二尺,迎上他維持著似笑非笑微斂的眼睛,里面倒映著同樣嘴角微挑的她。
伸手,輕輕一提,便從李羨手里抽走金帶鉤,炫耀似的搖了搖,示意內側,“這個里面的字,我銼掉了。
殿下也沒辦法證明,它是殿下的東西了。
”它歸她了。
說罷,蘇清方屈了屈膝,行了個恭敬又隨意的禮,從李羨身邊經過離開。
長風吹起絲滑的裙角,細微的浪般,柔柔撫過青年的下擺。
“還有,”蘇清方回頭,笑容可掬,“殿下的箭射得再好,也只能是百發九十九中了。
”射飛的那一箭,是無論如何也追不回來的。
后方的李羨微微側目,覷望著女人揚長而去的背影,舌尖不自覺抵緊了后牙槽,捻了捻指腹,仿佛帶鉤還在手中。
真令人討厭啊,那雙志得意滿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