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可汗給他擇了個(gè)柔然公主!”客廳中,傳來于夫人驚詫的聲音。
下意識地,多伽羅揚(yáng)揚(yáng)手,止住宮女的傳報(bào)。
“兩國尚未締結(jié)婚約,不過既有共同的敵人,那合作就順理成章?!薄强当P龍?jiān)谥v話。
“唉,可要苦了清信女了,還以為她能幸福呢。以她的脾性,我想難以甘于人下。對了,之前嫁給他的那位公主就很跋扈吧?名聲都傳到了我國呢,于闐王族就很慶幸無柔然女子當(dāng)王后?!?/p>
簾外隱聽的她,心驚駭騷擾:菩提薩埵,他竟有了計(jì)劃中的婚事?!
“是,不過人與人不同,別的公主未必脾氣很壞?!?/p>
“脾氣不壞,就忍得了丈夫和別的女子情深似海?尤其專寵一個(gè)的話?!?/p>
“其實(shí),不管有無此樁婚姻,清信女的勝算也不算大。”
“甚?!”西域女子又是一驚,“是何道理?為她做了如許多事,不就為抱得美人歸嗎?”
“哈哈,夫人是女子,女子嘛,總是以情愛為天的?!笨祰宿酆?,“殊不知情愛之于男子,只是點(diǎn)綴和消遣而已,男子最看重的自然是事業(yè)?!?/p>
“你真是傲慢,不過也有幾分道理,說來聽聽?!?/p>
“我記得莫賀郎曾道,吐谷渾立國之始,乃是開國可汗身為庶子,不見容于嫡子,才不得以西遷的。他不愿重復(fù)祖先的錯(cuò)誤,出現(xiàn)嫡庶對立、前后妻之子相爭的局面,以致政局動蕩、國家內(nèi)亂。”
“嗯,魏國是正妻之子才可襲爵,就有后妻之子誣前妻為妾,官司打了數(shù)年的?!?/p>
“所以嘛,妾室、露水姻緣都無,要不是因?yàn)橐腋ヅ?,我還真以為他不好女色的風(fēng)聞是真咧。”
“身為男子,如此自律倒是難得,當(dāng)然犧牲也不少就是了?!?/p>
“就說君主不是那么好當(dāng)?shù)耐?。?/p>
少女聽畢,凄然返回萬壽宮。
他年長她許多,不可能未婚,美形容、善舉止、便弓馬,又家財(cái)萬貫,哪樣不惹女子愛慕?
而今,他的真實(shí)身份浮出水面,她早該猜到他不是常人的,不是么?身為一國最重要的人之一,不論他對未來是何打算,與柔然聯(lián)姻的現(xiàn)實(shí)需求,和少時(shí)立下的不續(xù)娶之志,都是她與她之間的巨大障礙。永久留在他身邊、做他唯一的女人、堂堂正正的女主人,此等與天方夜譚何異?
她的綺念和憧憬,如被一腔熱望燒熔而凝成的“頗黎瓶”,美麗、珍奇、脆弱。
長久以來,她都小心翼翼,怕失手打碎之,因其中藏著最渴望、最奢求之物——夢。
今日胡人一席話如朔風(fēng),將五彩頗黎瓶打翻,半透明的瓶身碎了一地,春夢、幻夢也隨之散逸,縹緲難尋了。
原來相識之前,他已不可能娶她了,她且拭淚且思惟,只不過她輸給的并非女子,而是他的責(zé)任感和遠(yuǎn)慮。
郎君對小孤女的大恩,足以令她為奴為婢,若再要求更多,就太貪心忘恩了。
然而她天生驕傲,又得了他的真心,便多出幾份底氣:寧肯老死在平城宮,也不要心碎而嫉妒地活在異鄉(xiā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