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此時記掛著幾個部落的無夷怎么也想不到,自己走了不過十天半個月,那幾個部落就發生了幾乎天翻地覆的變化。到底是辜負了無夷千里迢迢為他們置換良種獲得更多生存機會的好意。
這些待無夷返回方能知曉,他現下卻遇上了一個大難題。原本晴朗的天氣忽然變化,連綿不絕的瓢潑大雨,阻擋了無夷前進的步伐。
他雖說能縮地成寸,加快速度,但無夷并非專精此道,速度提升并不算多。再加上他是沿河行走,難免會碰上不小心墜河的人,時不時要撈幾個人上岸,速度更慢了些。
連日冒雨趕路,無夷就算是鐵打的人也受不住,見前面有個小部落想停下來修整一二。
不成想他到的不是時候,正趕上他們在河邊冒雨祭祀。祭司遠遠地看了他一眼沒有作聲,無夷便也站在屋檐下方避雨,遙遙看著那邊的情況。不知為何,他心中沒來由地十分緊張。
他早年時常游歷,看了一會兒便看出名堂來,這怕是在請河神。
當然,這并非是要將真正的河神請出來,而是要請來河神的替身。人們在儀式開始后從河中撈起的第一個物品便是河神的替身,能夠代表河神傳達人們的意愿,
由祭司將河神請上神殿,率眾跪拜祈禱。若所禱之事三日之內應驗,人族部落會大肆祭拜,奉上祭品以示崇敬。若不見效,便要著人前來辱罵、鞭打,脅迫河神滿足其心愿。十日之內再不見效,則要將“河神”扔進河中,重新做法請神。
這法子倒也確有效驗。因為河神的神力會覆蓋在身處河中的所有物件,河神得以知曉河中萬事萬物,人們也能依靠這些東西與河神溝通。神的全知全能,往往也來源于此。
此法成功的關鍵便在于人們請求的正當性。河神的本職是調節河令,護佑人族。若人們的愿望并不合理,河神可置之不理,施以懲戒。可若是河神瀆職,自然可以通過人族氣運責令河神。
氣運無形,卻也有形。若人族對河神不滿,久不誠心供奉,那河神便也只是一個普通的神,無法再掌管黃河。
忽然,圍著篝火載歌載舞的人們停下來,虔誠地面朝河水跪拜。另有兩個體型壯碩身上圍著獸皮的大漢拖著巨大的漁網,忽而將漁網撒入河中,待三息過后怒喝一聲收網。
祭司口中默誦,周圍的百姓俱都屏息斂目,不敢聲張。忽而,無夷察覺到什么,有些驚訝地看向網中帶著河神神力的魚兒,正是那條被自己放生的五彩條紋魚。
只可惜命不太好,還沒有被放生多長時候,就游到這里來被人抓個正著。
無夷有些意味不明地盯著那條魚,而此時頭一網就撈到河神替身的人們也極為興奮,小心地將這條彩魚放在陶罐里。祭司端著陶罐,被眾人簇擁著往神殿中去,無夷遠遠跟上他們。
他的發色和裝扮都異于常人,又未曾失禮,因而這個部落的人便沒有管他。
待眾人焚香禱告后,首領和祭司才出來問話。
首領很是恭敬,俯身問道:“不知道長從何而來?”
無夷行禮后說道:“貧道自弘農部落前往神農部落,如今正是返程。誰料天降暴雨,這才停留在此處避雨。不想碰上你們祭祀河神,便在此駐足。”
首領和祭司對視一眼,聽說他去過神農部落,一時更熱情了些。首領笑道:“這里茅檐草舍,若您不介意,在此歇息便是。您途徑此處本該一盡地主之誼,只是部落如今正有大事,失禮之處還望海涵。”
無夷心知肚明是何事,只是……他總覺得這大雨只怕印證了先前的推測,頗有些不詳征兆。他斟酌一番,說道:“說起此事,貧道也只好多嘴。”
他將弘農部落如今的境遇和自己的推測說出口,末了又真誠建議他們早做打算。這話聽得首領和祭司面面相覷,連忙辭別無夷與部落人商議。
他們并不覺得無夷會騙人,有史以來還從未聽過無冤無仇時道長去坑害小部落的情況。況且先前祭司已然感到有些不妙,只是為了不引起人心浮動才不曾說出。現下此事被無夷指出,兩人也不敢再拖延下去。
待他們走后,無夷才將目光放在殿上被供奉的魚兒身上。無夷探究地看著神殿中的五彩魚,它身上的河神神力比起初見時已越發強盛,這并不像是不小心沾染上的。而感應到河神到來的五彩條紋魚也激動起來,在窄小的陶罐中瘋狂掙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