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煙當然不能認,她與王家一體,外人面前也要維護王巖的形象。
“鄧大人說得哪里話?父親并不是心xiong狹隘之人。朝堂上文武百官政見不合,原是應當,意見不合就要心生怨恨,那朝堂之上一眼掃去,見的不是一同為國效力的同僚,而是敵人了。”
秦煙這話說得重了些,鄧衛民大驚失色,連忙左右開弓扇自己兩個耳光,吞吞吐吐道,“下官……下官不是這個意思,秦女史不要見怪,下官只是口拙、嘴笨,不會說話。”
秦煙嘆了口氣,安撫他,“鄧大人無須緊張,我并沒有見怪。”
見他唯唯諾諾的樣子,一時心軟,“鄧大人,在朝為官需謹言慎行,你可知今日這話換另一個聽去,反成了送上門的把柄。”
鄧衛民連連點頭,“是是是!女史說的是,下官打小就不聰明,考了十五年才考上個舉人,原在泰安當縣令,前年泰安發大水,殿下念我治水有功,才提到京都來做官,其中門道,還在摸索中。”
明明笑著,眼底卻聚滿無奈與辛酸。
秦煙見他面容黝黑,手指粗糙,想是治水時要日日奔走于大太陽底下,生生曬成了這幅模樣。
考了十五年,加上寒窗苦讀的十年,二十五載就在讀書中渡過了,日夜苦讀的光陰終換來一個拜官入仕的機會,然后發現心心念念的官場跟他這個土包子格格不入。
“鄧大人,您為什么要當官呢?”
秦煙猝不及防地發問,鄧衛民又想多了,笑比哭還難看,“女史,我是不是又說錯話了?”
秦煙搖搖頭,笑著安撫,“沒有,您說得很好,是我好奇。”
鄧衛民松一口氣,又嘿嘿笑起來。
“這……這不大好說出口。”
秦煙問,“為榮華富貴?”
鄧衛民想想,搖搖頭,“富貴了更好,不富貴也沒啥。”
秦煙又問,“為光宗耀祖?”
鄧衛民嘿嘿笑,“這個有,也不全算。就給女史說了吧!我是嘉陵人,我們那兒不知是不是惹到了哪路神仙,三不五時就要地震一次,莊稼種不好沒收成,總挨餓不說,夜里還睡不踏實,京官看不見,縣官當沒看見,代代人都這樣過。我……我實在是再見不得有人餓死,鄉親故里都希望我能考上,將來給他們遷到一個能睡安穩覺的地方去。我們我們那片兒唯一一個考上的,我娘就說,定是家家戶戶在土地爺面前替我誠心祈禱,土地爺感動了,我才考上的。我……我想為他們做點事,權當報答他們了。”
秦煙反被他這一番話弄得慚愧了,若朝堂之上全是這樣的實心眼,何愁民生疾苦!
“鄧大人從嘉陵走到京都,是天道酬勤,大人勿要妄自菲薄。大人放心,父親那里,我會找機會替你澄清誤會的。”
鄧衛民喜不自勝,眼睛亮起來,“多謝女史多謝女史。”
秦煙雙手交疊,躬身行了一禮,“大人為國為民,誠心可鑒天地。”
秦煙先到太尉府里見顧蘊,得知王巖留在宮里和李奇商議朝政,便先回秦府和金淑容吃了個午飯,剛放下筷子,聽門房來報,太尉大人招小姐入府。
傍晚時分就需回宮,到時候就得直接從太尉府離開,秦府是不會回來了。
金淑容緊緊握著秦煙的手,眼淚汪汪,“娘照顧不到你,你要好好吃飯,你姐姐這下入了宮,你們姐妹倆互相幫襯,知道不?”
“知道了娘,你跟爹也得顧惜身體,下回我看能不能帶上姐姐一起回來看你們。”
秦煙踩著馬凳上馬車,手還被金淑容拉著,“乖寶兒,要好好吃飯聽見沒?別餓瘦了,娘心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