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放心。”
陳嬤嬤是從顧家跟過來的,這么多年一直是顧蘊的心腹,知道夫人心里藏著事,不想說,她就不問。當下人的,知道得少一些,活得便也長一些。
“什么不能漏到我耳朵里?”王巖闊步踏進門檻,嗓音雄渾,夾著壓人的威嚴。
顧蘊的瞌睡一下全醒了,背脊不由得震了一下,她飛快鎮定下來,對著銅鏡抿唇笑開,手一揮,示意丫鬟婆子都退下去,起身去迎王巖。
“這么晚,夫君怎么過來了?”
王馥死后,顧蘊日漸消沉,王巖憐惜她痛失愛女,經不起打擊,最初幾日夜夜宿她房里,后來顧蘊托病,主動將他推到妾室身邊去,王巖沒說什么,
你叫我什么?
秦煙惴惴不安地拽著顧蘊的手,“母親,父親為何突然要見我?我一晚上都沒睡好覺。”
自打接到顧蘊派來的人傳信,她的右眼皮又一個勁跳,夜里睡不好,第二日,眼瞼處烏黑烏黑的,叫香琴上廚房拿了幾個煮熟的雞蛋來滾了也無濟于事。
顧蘊傾身過去,心疼地點按了下她的下眼瞼,“你父親的七個子女當中,就屬你是最不怕他的,何至于焦慮得連覺都睡不好?”
秦煙急切道,“不怕他的是王馥,不是秦煙,眼下,若是犯了他忌諱,他眨個眼就能讓人把我拖出去砍了。”
顧蘊也認為她說得在理,親生的氣得再狠,也就讓在祠堂跪兩日,如今王馥占得這個身份,同他無親無故,豈不是說殺就殺了?
“他只知道是你救了我,別的我都沒說,待會兒你說話時審慎些,隨時仔細著,別惹他生氣。”
秦煙緊張得舔了舔嘴,“前晚,在飯桌上,秦家父親一下子就反應過來,懷疑是我設計讓你落入湖里在先,然后挾恩以報,父親在權力漩渦里修成精的,他能看不明白?”
當初兩人合計時,都沒把這個變量考慮進去,眼下還能怎么辦?
顧蘊拍拍她的手,“莫急!兵來將擋水來土掩,這時候了總不能再變個說法。”
顧蘊尋的地方并不在鬧市,整間酒樓都被包了下來。王巖下了早朝才過來,換了便服,低調出行。
顧蘊站在窗前見王巖的貼身侍衛將他從馬車上攙下來,她轉頭瞧了秦煙一眼,走到包廂門口去迎。秦煙眼見著他走進來,吩咐侍衛不允許任何人靠近,她就焦慮得不行。
為什么不讓人靠近?他們說的又不是什么機密要事。
王巖進門時望了眼屏風上的千里江山圖,山巒江河逶迤連綿,浩浩湯湯氣象磅礴。
秦煙怔怔望著王巖賞畫的模樣,眼睛發酸,先前的恐懼在體內摧枯拉朽,再成不了勢。
終究是闊別三年的親人,是抱過她疼過她寵過她的父親啊!
顧蘊見她失態,擔憂被心細如發的王巖看出點什么來,率先打破沉默,“夫君不愧是畫癡,見著好畫就走不動道。”
王巖伸手摸了摸畫上青綠色的山巒,“咱們馥兒也臨摹過千里江山圖。”
秦煙聽后差點流下來來。
她一生所學,惟有丹青能拿得出手。尤記得十歲那年,為了調出千里江山圖中的青綠色,她費了許多功夫,最終畫出來,始終差點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