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煙氣得發抖
秦煙呆坐著,顧蘊心疼她,走到旁邊伸手輕撫她的頭發,“馥兒,肩膀還疼嗎?你隨我回府,我讓他們去請太醫來給你瞧瞧。”
王巖已經知道了秦煙就是王馥,接下來肯定會對外宣布她于太尉府有恩,愿意將她收作義女,當作親生女兒疼愛。
所以顧蘊也不再避諱。
秦煙偏過頭,望著顧蘊,“母親,這才是你不讓我告訴父親的真實原因?”
顧蘊長嘆一口氣,“你父親怎肯讓皇后之位旁落別家?奈何這兩年陛下明確拒絕納妃立后,王家張家陳家有誰不急?陛下為了你做了太多匪夷所思的事情,這時候你回來了,馥兒,只怪你回來的太是時候,又太不是時候?!?/p>
秦煙抹了抹眼淚,想起先前王巖震怒之下要斬秦府滿門,一陣后怕,伸手抓住顧蘊的手,“母親,若后面不是我承認我是王馥,秦家爹爹秦家阿娘秦家姐姐就要被我連累了。為何從前沒有發現父親如此狠辣?”
顧蘊握緊她的手,“對于像他們這樣的高官重臣來說,螻蟻的命不叫命,你秦家爹娘,秦家姐姐,在他眼里甚至算不上一個人,官場處處藏污納垢,你見得還是太少了?!?/p>
秦煙一偏頭就瞥見了那副壯麗的千里江山圖。
她忽然覺得可笑。
秀麗江山,氣象萬千。
平頭百姓哪看得到這氣象?這些畫都需高高掛起,奉給高官重臣賞玩的。
她喃喃開口,“母親不知道秦主事是個多好的人,秦家阿娘總罵他是扶不起的阿斗,別家當官都是腰包鼓鼓,偏他拿不回來錢,還要撒銀子出去。平時出門,秦家阿娘都要先把他身上搜刮干凈,最多留兩三個銅板,不是怕他去秦樓楚館尋歡作樂,而是怕他心善手太松。”
“有一回,我與秦家姐姐為了件新衣裳吵架,我沒爭過她,故意跟他使氣,我就假哭了兩聲,他就舉手投降,帶我上街,讓我親自去挑一件,誰成想呢,還沒走出一里路,遇到個駝背的阿公,領著個衣衫襤褸的小女孩兒,說是幾日沒吃東西了,他就上旁邊的包子攤上,買了一大袋肉包子。
“路旁的小叫花子一見著,紛紛擁上前來,他又給小叫花子一人買了一個,后來要不是我強行把他拉走,那天攤上的包子得給他買光。他才領了俸祿,銀錢都沒捂熱乎就花出去了,我說他,若是再給我買衣裳,就沒剩幾個錢了,回去當心吃瓜落。他滿不在乎,說這有什么,不能讓我女兒受委屈。”
秦煙說著,又笑又哭,眼淚滴在顧蘊的手背上。
“母親,不怕您傷心,我是真的沒想過要回王家,王家什么都有了,一年四季的綾羅綢緞穿都穿不完,可父親,他從未這樣珍視過我。”
顧蘊把她摟在懷里抱著,“母親明白的?!?/p>
秦煙在她懷里繼續說,“禮部主事,從八品,芝麻綠豆大的官兒,一年到頭能有多少俸祿?要供一大家子吃穿住行,秦家阿娘日日抱著個算盤精打細算,私下里做針線活讓丫鬟偷偷拿出去賣,就為了在外給秦家撐個體面,日后能讓兩個女兒嫁個好人家。秦家姐姐針線活好,平時裝著金尊玉貴的,私底下幫著做繡品貼補家用,一家子都是厚道質樸的老實人,若因為女兒讓他們淪落個凄慘的下場,等這一世過完,女兒恐怕是要入十八層地獄的?!?/p>
顧蘊緊緊摟住她,“不會的,我的女兒不會下地獄?!?/p>
秦煙輕輕掙開母親的懷抱,退后半步,跪下,拜了三拜,“母親,這些話我不會再對其他人說起,也絕不會讓父親得知,您是馥兒最親的人,一定不忍心看馥兒淪為忘恩負義之人,待馥兒進宮后,請母親照拂秦家,不要讓父親欺負他們?!?/p>
“快起來”,顧蘊躬身扶她起來,“他們如此珍視我的馥兒,我豈會看著他們受欺負?”
得了母親的允諾,秦煙放心了。雖然他想讓秦懷禮繼續清清凈凈地做個無名小官,但她入宮后,他又怎能不被扯入漩渦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