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第2頁）

秦?zé)熞驯环銎鹱谝慌?，方才王巖讓人上筆墨紙硯，她當(dāng)著王巖與顧蘊(yùn)的面默寫《蘭亭集序》。

她的瘦金體是王巖手把手教的。

幼時(shí)貪玩背不出功課，王巖就罰她抄書，抄《蘭亭集序》那次罰得最重。

王巖命人將伴她長大的婢女壓在庭院里跪著，她的書房正對著庭院，看得一清二楚。她的手只要停一下，婢女就會挨一鞭子。她抄了一個通宵，手抄得抬不來也不敢停，眼淚止了又流，暈shi了好幾張宣紙。

翌日交成果時(shí)，王巖見她難以伸直的手指，哭得通紅的雙眼，心軟了，寬慰了她兩句。她打小脾氣倔，不肯受這巴掌后的兩顆甜棗，跪得十分端正，一言不發(fā)。

《蘭亭集序》的每個字她都記著，想必他父親也不會忘記那一篇篇被眼淚暈開的書法。

王巖自然記得，朝堂上狠辣的一面他從未對家人展露過，唯有那一次，他拿那小婢女的命讓她長記性。骨頭還沒長全的小姑娘，被抽得奄奄一息，再也伺候不了人。

顧蘊(yùn)給了小婢女家一大筆錢保她今后衣食無憂，王馥再也沒見過她的小伙伴，只是始終對小婢女心懷愧疚，時(shí)不時(shí)讓身邊人拿些銀子去接濟(jì)她家，沒過兩年，派去的人回來稟報(bào)，小婢女一家遷出了上京，不知道去了哪里。

王巖站在書桌前，盯著紙看，死而復(fù)生的事只在傳奇話本里見過，放到現(xiàn)實(shí)里，實(shí)在是匪夷所思。然而他又不得不信，熟悉的瘦金體，熟悉的筆鋒，熟悉的《蘭亭集序》，他偏過頭，望向始終摟著秦?zé)煹念櫶N(yùn)。

“她真的是……是咱們的女兒？”

顧蘊(yùn)記恨著王巖踢秦?zé)熌且荒_，不肯理他，便當(dāng)作沒聽見，扶著懷里女兒的肩膀，柔聲詢問，“還疼不疼？”

方才王巖那蘊(yùn)含怒氣的一腳重重踹在了秦?zé)熂珙^，那時(shí)光顧著害怕，沒感覺疼，這會兒，才覺出那一腳的厲害，她委屈道，帶點(diǎn)兒哭腔，“動都動不了了，女兒從小到大都沒受過這種罪。”

顧蘊(yùn)一聽更心疼了，柳眉倒豎，狠狠瞪著王巖。

王巖理虧，面皮緊繃，臉色微微發(fā)紅，對顧蘊(yùn)道，“找個大夫好好給瞧瞧?！?/p>

顧蘊(yùn)從鼻腔里哼了一聲。

王巖坐在一旁的太師椅上，沉默著捋了下思緒。

“你的尸身還在皇宮里，你又怎么會在這里？”

秦?zé)燇@訝抬頭，“我的尸身……不是應(yīng)該葬入皇陵了嗎？”

外面烈日炎炎，一個活人念叨著她的尸身，細(xì)想起來，真叫人汗毛倒豎。王巖尚未適應(yīng)氣氛里的詭異，輕咳一聲，“皇陵里葬的是皇后的衣冠。”

秦?zé)熡X得不可思議，“他為什么不讓我的尸身下葬，為何要藏在皇宮里？三年下來，尸身豈不是已經(jīng)腐壞了？”

顧蘊(yùn)也是頭一次知道這事，“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沒人伺候，王巖自己給自己倒了杯茶飲了，壓住喉頭的干澀。

“陛下不知從哪里尋來了一群方士，利用秘法保你尸身不腐。到了今年，那群方士一個個被逐出上京，宮里只留下一個名為‘千江’的和尚，據(jù)說，他有手段能夠借尸還魂?！?/p>

秦?zé)熝劬Φ扇玢~鈴，嘴唇微張，“他……瘋了么？為什么這么做？”

王巖目光一斜，瞥向她，“堂堂天子，卻信奉歪門邪道，頂著群臣上諫的壓力也不肯納妃立后，違背祖制，也要立六歲幼童為太子，你不知道為什么？”

秦?zé)熋悦５每聪蚰赣H，“他……何至于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