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雋端著藥碗,溫聲道:“喬姑娘,該吃藥了。”
喬吟抬頭道:“多謝顧公子,我自己來吧。”
她接過藥碗,輕輕吹了一吹,似也不覺得燙,只一飲而盡,隨即將空碗放在旁邊桌上,又將目光放在衛祁在身上,靜靜看了半晌,一言不發。
便在這時,忽聽身后人低聲道:“待我回都,我會向父親請求退婚。”
喬吟一怔,回過頭去,看著顧雋:“你……”
顧雋微笑道:“昨昨兄曾批評過顧某愚孝,我那時不懂何意,只知父母命媒妁言,一貫傻傻聽取,并未考慮過婚姻乃人生頭等大事,關乎一個人的自由與情愛,更從未考慮喬姑娘之辛苦……是顧某之錯。好在為時尚不算晚,只是倘若退婚,在坊間閑話必不可少,喬姑娘只管放心,輿論之事顧府定當傾力擺平,自行承擔,姑娘等我的好消息便是。”
他這一番話下來,喬吟心中除了感動,還有些許許多多復雜難言的情緒。
她那頑固極了的國公爹為與太師府連結上干系,對婚事絕不松口,喬吟求過多次退婚,甚至以死相逼,都被擋了回來,無奈之下只得離經叛道私自出逃,自以為天涯海角,能躲一時是一時。
她用盡一切辦法,卻從未想過來求顧雋。
喬府與顧家的婚姻是胤都人人皆知的美談,倘若出了差錯,那便是打兩家的臉。她爹不愿丟喬家的臉,她又如何能奢望顧家會去打自己的臉呢?更何況她也對顧家的這位公子有所了解,素來唯父名之命順從,說好聽叫乖巧,說不好聽,不是沒有主見的愚孝又是什么?
她從未奢望能說動這個顧公子,也沒有立場去說,可沒想到顧雋卻自己主動提了出來,她曉得他那句“自行承擔”是什么意思,他定是要編撰一些借口,用他自己的過錯去實施退婚,而顧家一旦真的主動退了婚,那言而無信的罵名自然便得顧家這位公子背上。
只要顧雋肯退婚,只要他能說動顧太師,那她那國公爹便自然也再無話可說,到那時,她便真的自由了。
這短時間的朝夕相處,喬吟早已知道顧雋是什么樣的人,可卻從未想過他會這樣的好。
她一時感激到情難自已,只知低聲道:“……謝謝你。”
顧雋頷首:“該我感謝喬姑娘才是,你讓我見到什么是人之情愛,曉得應當盡情盡興遵從本心,顧雋開竅太晚,姑娘不覺得責怪便好。”
喬吟心中酸澀,只轉回頭去,終于握上了衛祁在的手,再說不出話來。
顧雋在后方站著笑了笑,也不再在這話題上多停留,只道:“也不知昨昨兄和李姑娘那藥取得如何了……”
樂雙的方子上說要靈花三劑,為保險起見,李秀色摘了五朵。
她將其小心地放入腰間特意背來的小布包中,準備妥當后,卻發現那廣陵王世子還站在原地未動,甚至也絲毫沒有要上來幫忙的意思,只眼神晦暗不明盯著她后方某一處,一臉的放空,不知道在想什么。
她湊上前去,好奇地抬手在他面前晃了晃:“世子?”
手腕冷不防被他一把抓住,顏元今握得極緊,見她眉頭輕蹙似是痛了,才倏然一怔,隨即又放開。
李秀色揉著手腕,有些疑惑問:“世子,您怎么了?”
“沒怎么。”
廣陵王世子輕咳一聲,轉移話題道:“都采好了?”
“好了。”李秀色興致勃勃將布包展開一角:“您看。”
顏元今心不在焉地“嗯”了一聲,心思顯然絲毫沒放在那五朵小花上,只忽而看著此刻距離極近的她一眼,又迅速將目光移開,不知為何下意識舔了舔唇,隨后什么也沒說,甚至沒招呼一聲,轉身便朝下峰路走。
李秀色滿心奇怪,只覺得這世子眼下古怪得很,方才看她那一眼雖短,目光卻分明有如看見了什么嚇人的洪水猛獸,甚至有幾分害怕的意思。
怕?
她被這離譜的念頭嚇著了,他怕她?他為什么怕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