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雋訝了一瞬,扭頭看向廣陵王世子的貼身小廝:“有這規矩?”
陳皮誠懇點頭:“主子立的。”
顧雋理解道:“是不大好聽了一些,但世子也不能棄之于不顧。你若是不愿意,那便公平些罷。這樣,你喚我阿繡也可。”
顏元今一臉嫌棄地嘖道:“你這小字與我半斤八兩,可見顧太師比起我家那位王爺年輕時肚子里也沒多多少墨水,我可叫不出口。”
他說完,揚眉朝后方不遠處聚堆洗衣的大娘們瞥一眼,慢悠悠道:“起來,帶你長長膽子,辦點正事。”
言罷,先行離去。
陳皮忙不迭屁顛顛跟在后面,顧雋也嘆了口氣,吩咐自己跟來的隨從看好長椅和魚桶,囑意去去就回,而后轉身:“昨昨兄,等等我!”
他見顏元今腳步慢了下來,忙跟上去,疑惑道:“你不是說今日只是陪我來釣魚?這怎的還有什么正事要干?莫非你換地方,早是有所預謀?”
“看見那個沒?”顏元今頗有些不耐煩地打斷他,指指另一頭岸邊,幾個洗衣農婦身后,一個正坐在竹輪椅上、頭發花白、神色癡呆的老娘子一眼,哼道:“那個,是你仇人的親娘。”
“哪個仇人?”
“險些把你嚇死的那個仇人。”
見顧雋還是一臉茫然,陳皮忙提醒道:“顧公子,主子說的就是前兩天夜里的那具游尸。”
顧雋臉色登時變了:“游尸的娘?”
“應該說,是生前的娘,”顏元今指使身后陳皮掏出卷宗,哼了一聲:“你以為我昨日去看你做什么,真當我關心你嚇死沒嚇死?”
顧雋看了眼那卷宗里夾著的畫像,皺眉道:“那夜天暗,我許會看錯。”
“不打緊。”
顧雋神色嚴肅了幾分,一面回想,一面沉吟道:“不,我是看錯了。我今日醒來便想清楚了,這世上定不會有死尸化僵這般的離奇事,大抵是我上個月發熱落下了后遺癥,想來那并不是什么游尸,八成只是個善于偽裝、sharen如麻的瘋子……誒,世子,你干什么去?”
陳皮在一旁撓頭:“顧公子,你方才說了個開頭主子便沒在聽了,咱們趕緊跟上吧。”
他心中汗顏,這個顧太師長子生得一副好樣貌,長眉薄唇,面如白玉。自幼才華橫溢、滿腹經綸,拜畫家名師、寫一手好字,為人也向來端正,品性難得,分明是個光風霽月的翩翩君子,就連王爺也老是勸說世子多跟這樣的孩子一起玩。
可便是這么個人物,偏偏是個死腦筋。愣是僵尸都站在面前了,還信奉著“世間無鬼神”之說。
兩人跟在顏元今后頭,見廣陵王世子已經停在了那老娘子面前,稍稍彎腰,盯著她發黃的雙眼看了片刻,而后笑吟吟道:“梅娘,長澤縣人,五十多年前嫁來胤都亓家做小妾,冠夫姓改稱亓梅氏,沒多久丈夫死了,只留下個兒子,長大進軍營當了幾年炊兵,后參加武科考,混上個太仆寺馬差的九品武官一職,可惜沒幾年也死了,自那以后,亓府墮落,你便也瘋了。沒錯罷?”
亓梅氏渾濁的眼珠子轉了轉,目光落在顏元今臉上:“你是何人?”
“我是誰不重要,”顏元今道:“我只是來問問你,令郎十年前是怎么死的?”
亓梅氏的眼神頓時變得狠戾,厲聲道:“被狐貍精害死的!”
顏元今點點頭:“狐貍精,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