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未說完,便被廣陵王世子不耐煩地拎著領子朝外拖了出去:“天黑前下不了山,
本世子把你府上灶房拆了。”
“誒?昨昨兄,
慢點,有事好商量……”
長齊將目光落回至屋內自己那弟子的面上,見他將那兩個冊子整齊放好遞回自己面前,
再低頭對自己行了禮:“師傅。”
這掌門看他半晌,似有千言萬語,最終道:“我曾想過,倘若當年為師能早早阻攔,使得玄直并未下山見到那女子,是否他今后便不會成為那般模樣。”
衛祁在沉默未答,反倒是一旁的小娘子出了聲:“玄直道長變成那般是他自身的原因,您不是早說他心中邪性未斂?想來他一事怨不得旁人女子,怨不得情之一字,要怨便只能給怨他自己。道長怎可將其余心性本就正直純良、寧折不彎之人與之相提并論,抑或杞人憂天?”
長齊倒也不反駁,看向李秀色,笑了笑:“姑娘所言極是。”
李秀色起身,想了想還是有些不放心地拉住了衛祁在袖子:“道長既已答應讓衛道長下山,不可反悔。”
長齊并未說話,只朝一旁讓了讓位,空出路來。
衛祁在垂首沉聲:“待弟子替師兄查明真相,捉拿幕后之人,定會歸來踐約,破下余陣。”
這小道士還想著破陣呢。李秀色忙拽了拽他,小聲道:“抓緊走罷,喬姐姐還等著你呢。”
兩人經過長齊身旁,卻忽聽這掌門低聲道:“我并未親眼見到玄直的尸首。”
衛祁在一愣,偏頭看去,正瞧見風吹起師傅鬢邊發須,發色花白中有一些暗淡的灰,從前只覺清冷,如今細看卻顯得滄桑。
他一直曉得,觀中的一眾長老,即其余的師伯們,皆不過知命之年,唯有師傅最為蒼老。師傅雖有道根,卻開化極晚,是當時入了親傳的眾弟子中最是年長的那一個。
古板、固執,不愿向年輕人低頭,憑自身的努力與險些被白白蹉跎了的根底,才成了新一代的掌門。
也曾聽長老們說起,若非造化弄人,只怕當時第一個破了二十八道陣的掌門之位,或許未必是師傅的。
衛祁在此前從未將此話放在心上,除了師傅,還有誰能是第一個?此刻腦中卻冒出了一個人影,這讓他有些不知所措,正誡告自身莫要胡思亂想,身邊人忽然慢慢續道:“是我……以為他已死了。”
長齊喃喃說完,便再也沒有開口,神色掩在陰影里,眉眼中沾染一絲誰也不知曉的虧欠底色。
衛祁在心中一頓,眼神瞬間沉了下去。他并未多問什么,只是收回視線,低聲道:“師傅保重。”
因著身子還需靜養,及相屬體質的特殊,吳荑兒暫時留于觀中,此地有一眾長老,如何都比吳府安全。
與之作別后,李秀色幾人方才下山,只是方出觀門,便聽有人在后頭匆匆忙忙追了上來:“等、等等——”
扭頭,正見一眼熟的人影,衛祁在訝道:“師兄?”
道靈樂呵呵地摸了摸腦袋,氣喘吁吁:“還、還好沒走遠。”
李秀色看著他身上的包裹,下意識道:“道靈道長,你這是也要同我們一道下山?”
道靈視線一對上李秀色,便有些不好意思,頗為羞澀地移開目光,卻又忍不住再看回去,對著她點頭道:“我同掌門師伯請、請示了,上一回趕尸出了錯,此、此一次是要助師弟一、一臂之力,將、將功補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