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有一夜雨雪交加,我過路時瞧見橋洞下那群小乞已不見了,卻聽見江照家中傳來歡聲笑語、孩童嬉鬧,
想來是他心疼外頭天冷,便將他們帶回了家。第二日我碰見阿照,
也曾問過他,
你連上都趕考的錢都沒有,
怎的還管起旁人的閑事了?他笑笑說就那幾天,
待天不那么冷了,便不再管他們。”
“我雖也住這附近,但那段時日恰巧在外頭撈了個活干,整日不歸家,便也沒再關心過江照這邊的事兒,更也沒怎么見過他。再見面時,他已收拾好行囊,說要進都去了。”
劉老跛瞧著滿墻看不懂的涂涂畫畫,
不由搖了搖頭道:“沒想到江照那孩子,
死讀書到這個境界,竟連對著孩童都不忘教他們識字。”
衛祁在默了片刻,問道:“這江照究竟何許人?”
劉老跛一聲長嘆:“苦命人罷了。這孩子自幼便沒了爹娘,
并無一個親眷,唯一擁有的僅是這間土屋,靠變賣那點可憐的家當和挖野菜長大的。好在他天性樂觀,心思灑脫,性情良善,也不孤僻,即便是涼菜冷粥,也吃得津津有味。反正老頭我認識他以來,倒從未見他埋怨過幾句人生不幸、或是世事不公。”
“他雖沒銀錢上學堂,但常在外頭撿了舊書破書回來自學,倒別說,這孩子還真是個讀書的好苗子,聰慧得很,我記得有一日這村上私塾辦了個詩會,江照不知怎么混了進去,幾十個飽讀詩書的學子,竟都比不得他半點才華。你說說,他豈非奇才?”
“打從那起,這孩子便整日鉆書眼里去了,一門心思想要考取功名當上大官,還跟我什么什么,唯有讀書方可出人頭地、改變命運。雖說他學問好,但這官豈是說當就當的?我本以為他不過說說而已,畢竟此地離都城甚遠,行路都要花上一筆不少的盤纏,更別提科考間還需錢財在城里周轉,他那兩口袋空空,蹦不出半點響的,怎么去?”
李秀色皺眉:“既需費用,他為何不去掙錢?”
“掙?他可掙不了,”劉老跛道:“他小時候險些被凍死,落了病根,便素來體弱多病,一年四季不分時令皆會咳血,手不能提肩不能扛,做不得半點粗活。若非一年半載地能賣出兩幅字畫糊口,或是一些村民好心接濟,這小書呆子早便餓死了。可惜大家都是窮人,家中也沒幾個揭得開鍋的,只能贈些粉面饅頭,路費什么的我們也是幫不起的。”
他說到此處,又一聲長嘆:“可那孩子到底是去了,也不知身邊有幾塊銅板,這么些年了,是不是真像旁人說的,餓死在了半路上……”
衛祁在聞至此,忍不住問道:“這江照,可曾與死去的那些村民有過何仇怨?”
劉老跛疑惑道:“死去的村民?道長說的是被僵尸……”
他言至此,心頭忽而一跳:“你的意思是……那僵、僵尸是江照?不……那孩子文文弱弱,怎會變得那么可怕?”
“只是猜測。”衛祁在環視屋內一圈,低聲:“但極有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