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秀色有些尷尬地清清嗓子,摸了摸腦袋道:“原來是落葉,
我還以為有蟲子呢!多謝世子,哈哈。”
顏元今沒說話,只用指腹輕輕摩挲起葉上的紋路,慢慢把玩起來,而后看著這片葉,忽像是漫不經(jīng)心地開口道:“她喜歡澤幼。”
小娘子一愣,摸腦袋的手怔住,這會兒真有些沒頭沒腦起來,下意識道:“什么?”
“他們幼時相交,應(yīng)當(dāng)是情誼匪淺,算起來,或許還是私定終身了的。”
李秀色忍不住朝他看去,顏元今說話的語氣頗有些淡淡,很是平靜的模樣,只是垂著眼看不清表情,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將葉子沿著紋路一點(diǎn)點(diǎn)私下,語氣輕飄飄的:“這些也是聽旁人所說,我對他知曉得不多,只知她是在他入宮做了閹人后方才嫁入了王府,并非自愿,對那位失了心瘋的王爺約莫是恨極了。只可惜殺他不得,也殺己不得,多半是想來想去,便只好殺我了。”
“……
”語氣從容得讓李秀色都有些咂舌。
葉子快被撕禿,只剩下最后一點(diǎn),廣陵王世子無意識地將這剩下一點(diǎn)慢慢去碾碎,原本略顯曖昧的動作此刻只剩下殘忍,指尖上殘留下淡綠色的汁液。
“可本世子終究還是沒丟了這條命,還這般不人不鬼地活了下來,想來也當(dāng)是天意。”他慢條斯理地道:“那你說,該死的或許應(yīng)不應(yīng)當(dāng)是他們?”
顏元今在笑著問她,李秀色卻笑不出來。
她想了想道:“世子不喜道士,是因度衣真人,不喜太監(jiān),便是因澤幼?”
顏元今沒有回答,掏了桃花帕子不緊不慢地擦著手,半晌才忽然道:“你可知他生了什么樣子?”
李秀色一愣,扶著樹的手不由得緊了緊。這她當(dāng)然知道,謝寅同她說起過,這人面上也同她一般生了胎記。
她回想起當(dāng)初他第一次見她時滿眼的厭惡,總覺得心情又有些復(fù)雜起來。
“本世子從前最厭惡他那般的面孔。”顏元今低聲說著:“我時常不明白,她喜歡他什么?”
“為他要?dú)⑽夷且粠樵傅牡瑸樗獨(dú)⒘宋疫@個叫她作嘔不該存活的孽種,甚至要為他自戕,殺了自己。”他輕輕“呵”了一聲,聲音忽然添了幾分自嘲:“一個閹人,一個貌侵,我想她不是瞎了便是瘋了,喜歡他什么?”
李秀色默默聽著,不知為何有些不敢吱聲。
又聽他道:“我自然是不喜太監(jiān)的,從幼時起,本也絕對不喜像他一樣面帶胎記的人。”
“我那個只想著日日守著具尸體與廣陵王府門楣清譽(yù)的爹斷不會因此走漏半點(diǎn)風(fēng)聲,不會叫人曉得,堂堂的當(dāng)朝王妃,傾國傾城的美人,卻絲毫不將他放在眼里,只心系一個閹官。但我不是,你應(yīng)當(dāng)知道,本世子并非什么善人,對澤幼我雖算不上恨,也不會叫他死,卻少不了折磨人的法子。”
廣陵王世子淡淡說完,卻又抬頭:“否則我找不到開心的理由。”
他輕嗤一聲:“叫所有人不痛快,便是本世子唯一痛快的事。”
小郎君語氣有些輕松得過分,仿若只剩下嘲諷的情緒,這過去的傷疤揭得如此輕易,卻完全以自己身為惡人的角度。
李秀色心中一時五味雜陳,沉默許久,下意識地抬手,指尖快要觸碰到自己額間,手腕卻忽然被人輕輕抓住。
“我沒有說你的意思。”顏元今看著她道:“那只是從前。”
李秀色愣了愣,沒想到他會解釋這個,將手腕自他掌心抽了回去:“我知道世子的意思,我理解。”
看他好像不信,忙又道:“我只是覺得額頭有些許的癢罷了。”
顏元今靜靜看她半晌,忽而笑了,眼底笑意卻不深:“其實(shí)我如今也有點(diǎn)理解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