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譚之并未看她,只沉聲道:“跪下?!?/p>
李秀色也不辯解,撲通一聲跪了下來。
“去哪里了?”
“我——”
“去了馬場,冒犯了廣陵王世子,還不知廉恥與人爭論,鬧了天大的笑話。是嗎?!”
李秀色心下一咯噔,低頭道:“沒有。”
“沒有?!好、很好!”李譚之厲聲道:“衣兒,你說!”
話音剛落,靈堂里便緩慢走出一個梨花帶雨的女子,嚶嚶哭道:“我與柳縣丞之女柳知藝交好,柳姑娘下午確實見著三妹妹出現在馬場附近,后來三妹妹還一直等在廣陵王世子包下的茶樓外面,不僅和高家小姐爭吵了一番,惹得周圍人人旁觀指指點點,還在世子出門時不顧一切朝他身上撲,好在被世子躲開才沒叫她得逞。柳姑娘心知我們府上正值喪事之期,按理說府中女子七日都不得出門才對,這才差下人來告知了一聲?!?/p>
李秀色心里暗罵了一句,這書里的人是不是有病,告狀告到府里來了?她抬眼瞧去,見說話那人模樣嬌滴滴,想來就是書中一筆帶過的李家二小姐李秀衣了。弱柳扶風的,不愧與那“柳兒”是對好姐妹。
李譚之面色青黑:“你還有什么好說的?”
李秀色沉默一瞬,抿了抿唇:“沒有?!?/p>
沒想到她答應得如此爽快,李譚之捂著心口,直接拽起桌上一只瓷杯砸過去,氣道:“你姐姐去了,你不傷心便罷,連七日安分都不肯?心腸如此,我生養你有何用!一心只知攀龍附鳳,你可知那廣陵王世子是什么人物?你又是什么東西?他是你能碰得的?是我們府上配碰得的?!上回你勾搭高家長子高復,叫人好一通羞辱便罷了,連同他老爹見了我也來拿你說事叫我抬不起頭!我本不愿說你,但誰知你竟如此膽大妄為!但凡你有些廉恥之心,也不會三番五次出去丟我的老臉!”
李秀色頭偏也未偏,正好被砸到了額頭,頓時殷殷冒出血來。
小蠶在旁邊心急如焚。一邊擦著眼淚,一邊擔心三小姐,卻見小姐直直跪著,眼眶紅了一圈,卻任憑額上血珠滾落,哼都未哼一聲。
她知道老爺雖然吃穿用度從未怠慢,卻是打心眼里不疼愛小姐的,可就算他因為大小姐的事痛苦,一身躁氣無處疏解,也不能拿東西砸三小姐呀!
李譚之方才在氣頭上,眼下罵完許久才緩過來,長順了一口氣道:“罷了,說你也無用,你姐姐在天之靈,怕是見了你也要生氣,你收拾收拾,過些天回青山鎮上的鄉下祖宅??!什么時候反省透了,什么時候再回來!”
李秀色半晌沒動,許久才擦擦額頭,又擦了擦眼,道了聲“是”。
靈堂前一鬧,李秀色便被趕回了房間禁足。
小蠶替三小姐處理著額前傷口,眶中眼淚包不住,又委屈地嗚嗚哭了起來:“老爺這么對小姐,小姐不難過么?”
她一哭,手上動作便不穩,李秀色無精打采,正悠悠地說著“禁足了才好,省得去靈堂跪著……”突然間疼得倒吸一口氣,嗷嗷叫道:“小小小蠶,動作輕點!”
小蠶只顧著哭,一時間手忙腳亂。
“行了!我自己來。”李秀色干脆一把抓過藥膏,對著自己額頭胡亂抹了一通,拍手滿意道:“就這樣吧?!?/p>
抹完藥,見小蠶依舊梨花帶雨,她便長嘆口氣,拍上小丫頭的肩,語重心長道:“小蠶,我跟你講,比起生死大事,這點委屈都不算什么,明白么?”
“可是小姐,青山鎮那是什么地方,”小蠶哭道:“窮鄉僻壤的,祖宅還失過火,比乞丐橋洞都不如,早就沒住過人了,小姐怎么能去那種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