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最難的都過去了。
房子也有了,他媽住院也有保險公司兜底,他卡里還有兼職多賺的七八千存款。
可為什么,他回學校后竟然……只是每天醒過來,下床,走路,就那么地沉重疲憊,幾乎要了他的命。
很久以后傅斯霆才從心理醫生那里知道,突然的無所事事又沒有生存危機壓著,如果是正常人的話狀況當然會變好。但對于抑郁病人來說,沒有任何東西吊著只會讓人的狀態掉得更快。
大四那年,室友都回家住了,寢室空蕩蕩就傅斯霆一個。他整個都很空洞,沒有興趣,灰暗又懶散。動不了,起不來床。
窗外雪花飄落,大四冬天的第一場雪來的很早,十一月初就飄落。
他呆呆看著那雪,抬起手肘遮住眼睛,其實沒什么難過的情緒,卻抵擋不住滾燙的淚水順著面頰滑落。
他突然發現,一晃六年已經過去了。
六年前的除夕,他做了手術。腫瘤患者進行根治性手術之后如果能活過五年,就很有希望實現長期生存。
那他現在算是生存下來了吧,真好。
可是好累……
好累啊。
他緊緊咬著牙,顫抖的細碎哽咽被努力克制,只剩下無聲的顫抖。
那天傅斯霆不記得他最后是怎么睡著的。
他夢見了很多事情。
夢到小時候冰冷的家,家里的水管是暴露在墻壁外的,鍋是變形的。他夢見江月萍一次次拖著箱子離開,夢見面目模糊的男人兇神惡煞地虐打他們母子倆。
然后,他夢見明亮的大廚房里黑色大理石的水臺,厲非坐在臺子上,微笑瞧著他:“寶貝好會做飯啊,每次做的都好香。”
他湊過來,湊近他的鍋鏟:“海鮮炒飯給我嘗嘗?”
傅斯霆被那笑容迷惑,吹了吹鍋鏟,就這么不像話地喂過去。一大口,厲非吃得很滿足,晨光明亮落在他身上。
他夢見夏天的蟬鳴和雷陣雨,溫暖的電熱毯,兩個人一起躲在被窩。
跟厲非在一起永遠不會冷。可他又一次從那個夢里醒來,窗外仍舊飄雪。
京市的冬天五點多就天黑了,仍舊很冷很冷。
……
十一月,他真的很想去一下……厲非所在的地方。
哪怕只是遠遠看他一眼也好。他真的真的迫切需要跟他碰觸同一片空氣,才能重新喘息。
厲非在美國的這一年多,國內關于他的新聞不多,乍一看好像陷入了沉寂。但其實他在國外發展得特別好。除了好萊塢大導演的科幻作品馬上就要上映,也成了時尚圈的新寵。
厲非上周短暫地回國了。
一個圈內力挺他的歌手姐姐開演唱會,誠邀他去做嘉賓。
就在兩天后,就在京市。
演唱會當天下了雨,傅斯霆撐著傘來到場館外。除了沒有買到票的歌手姐姐粉絲,還有很多厲非的粉絲都來了,大家都在雨里撐著傘遠遠等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