親人之間往往就是這樣,被血脈綁定,再多的齟齬和傷害也斷不開。
兩人就這樣又度過了一段貌似母慈子孝的日子。江月萍努力收斂脾氣,也學起了煮姜茶、織毛衣,在傅斯霆于律所和學校之間來回奔波身心俱疲時,起碼讓他回到家吃上熱菜熱飯。
但傅斯霆已經經驗豐富。
他享受著短暫的平和,時刻做好哪天她突然又發瘋,或者找了個新男友再度從這個家里消失的準備。
傅斯霆以為,他媽最多也就能干出那么不靠譜的事。
他低估她了。
那是案子勝利后一個平常的早晨,他去取零錢。當輸入密碼后,屏幕上跳出的余額讓他當場愣住——
賬戶里只剩下四位數。
傅斯霆反復刷新,數字依然刺眼地顯示在那里。但怎么可能?
他媽的換腎手術,報銷完之后的花費金額是十二萬五。這十二萬五法院判了被告承擔,并在一周前強制執行成功。所以他的卡里現在應該有這十二萬五,而不是幾千……
傅斯霆的手開始發抖,站在at面前腦子一片空白。但卡只放在家里,沒有別人能碰到,唯一的可能……
傅斯霆沖回家里,聲音都在發抖,"卡里錢呢?"
江月萍對著鏡子涂粉的手一僵,明顯心虛卻輕描淡寫:"哦,我拿去買了幾份保險和年金,很劃算的。"
"什么保險?"傅斯霆太陽穴都在突突地跳,"媽,你是不是被騙了?"
傅斯霆拉著他媽就去找了保險經理。
那男人三十出頭,筆挺的西裝,微笑唇,說話溫柔體貼。是能迷住中年婦女的類型。
男經理態度很好,聲音平靜:"合同是江姐自愿簽署的,沒辦法取消。我們可是港城正規公司,其實這保險很好的,你們家的情況姐也都跟我說了。”
“是很適合你們家的健康保險,之后治病都不用發愁了。"
江月萍也附和:“是真的很劃算!保障所有大病,存進去的錢十年也能全額取出,利息比銀行還高……"
傅斯霆根本沒聽她說什么。
他搖搖晃晃只覺荒謬。十年能取出來?再得一次癌可以全部報銷?他都要被氣笑了。
可那確實是正經港城保險公司,保單是真的,十年后返還也是真的。
可這十年要怎么辦?
傅斯霆回家路上腦子渾渾噩噩,也許他再走一次法律程序,也能把錢要回來。可他已經沒有時間和精力再打一場漫長的官司了,何況跟港城的公司打官司和內地又不一樣,不知還要多少麻煩!
看兒子一直陰沉著臉,江月萍也爆發了:“我又不是把錢拿去亂花了!”
“我這么做,還不是為了我們娘倆有個保障?行,我去打工,給你掙回來總行了吧?呵,落到這一步也是我自己活該。我當年年輕漂亮,有大老板要接我去港城吃香喝辣,我真傻啊為你留下來!”
傅斯霆雙手一片冰涼,不受控的發抖。
“媽。”他低低叫了她一聲。
“你別叫我媽,”她也情緒上來了,突然惡毒道,“你哪天癌癥復發,就知道我今天這個保險賣得有多值了!”
那天傅斯霆回家一個人在屋里待了一會兒。
胃里一直抽搐。最后他受不了,去吐了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