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舜舉啞然,竟不知該如何回應,好半晌他才開口:“你、你個鄉村野夫懂什么!”
顧昀川臉色鐵青:“我勸你慎言!”
方舜舉一怔,這是他與顧昀川同窗數載,頭一回見他真的動怒,他意識到自己說了什么,臉色漲紅:“失言。”
見二人沒有應聲,揖了一禮,轉身走了。
街巷依舊熙攘,鋪子里仍然熱鬧,店伙計還在高聲招徠客人,這門口的一隅,無人在意,只有顧昀川許久都沒有緩過神。
沈柳坐下來,摳了下衣邊:“我、我是不是說錯話了……”
顧昀川輕輕垂眸,他心里有片海波濤洶涌,可面上還是一如往常地平靜,執起筷子給沈柳拌了拌面:“都坨了。”
“哎呀!”小哥兒忙低頭吃了一口,“可不能浪費。”
方才的事,誰也沒提,吃過飯,兩人又逛了會兒鋪子,給阿娘和寶妹買了糖酥餅。
眼瞧著到秋了氣候冷下來,顧昀川又帶著沈柳買了香膏,小小的白瓷罐里裝著乳白的膏體,飄著股淡香。
沈柳沒用過這東西,以往天冷了,臉上起皺,都是拿熱水溫溫臉,實在受不住了,就用指頭尖刮一點豬油抹一抹。
店伙計給他介紹的時候,他還不曉得是做什么用的,只覺得好香,抹在臉上好舒服。
顧昀川給阿娘和寶妹也各帶了一罐,用布裹起來,放到了竹箱子里。
東西買的差不多了,兩人起程往回返。
這若是放在往常,顧昀川多是到街口搭一段順道的便車,只是這種車不多好等,又不送到門口,他現下帶著沈柳,干脆多花了兩個銅板雇了駕牛車。
車夫輕抖了抖韁繩,車輪滾起,揚起泥塵。
到家時,天邊已經起了云霞,火紅火紅的很是好看,群鳥歸林,炊煙裊裊。
兩人走進門,趙春梅正在灶房做飯,顧知禧端著干凈碗筷出來,瞧見人忙喊:“阿哥、哥夫回來了,一會兒就吃飯了!”
顧昀川應了一聲,先將箱子拎去書房,沈柳便跑過來幫忙干活,他洗了把手,就聽趙春梅道:“玩得高興嗎?”
“高興!”沈柳臉上泛起紅暈,不待人問先說起來,“和相公去吃了面,買了糕餅,可高興了。”
趙春梅將炒好的菜裝進盤子,淺笑道:“高興就好,娘趁這工夫,把衣裳裁出來了,吃完飯你到娘屋里瞧瞧大小。”
沈柳搗蒜似的點頭:“嗯!”
桌上擺好了飯菜,一鍋清粥,一籠素包子,再加一盤剛出鍋的地三鮮,土豆、茄子都是顧昀川早晨從地里摘回來的,根上還掛著泥土,很是新鮮。
待顧昀川落座,另三人已經盛好粥等著了,他將一提紙包放在桌子上:“買了些糖餅,給娘和寶妹打牙祭。”
顧知禧眼睛亮晶晶的,咽了口唾沫,趙春梅忙將紙包放到了一邊:“先吃飯,等下吃甜了要腌心。”
“好嘛。”小姑娘委屈地應了一聲,就見桌面上還放了兩個白瓷罐,她拿起來,“阿哥給買香膏了?”
“你和阿娘一人一個。”
顧家雖不闊綽,但在鎮子上住著,許多物件都是見過的。
顧知禧小那會兒,趙春梅用豬油熬白芷、杏仁給她涂臉,待長大些了,阿娘覺得小姑娘得仔細著臉,每到秋冬,就會上鋪子給買一小罐的香膏,省著些用,正好能用到來年開春,天暖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