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穿著一身灰色素衣長袍,料子是棉布,內(nèi)里還是夾棉的,頭上帶著兩根銀簪子,臉上有些細(xì)紋,但白皙紅潤有光澤,不能說老,只能說是有歲月的痕跡。
“清哥兒可算回家了,嬸子來找了你兩遭,都沒見到人。”
她聲音溫婉柔和,拉著清哥兒的手腕上帶著的兩只玉鐲相碰,叮當(dāng)作響。
見清哥兒不吱聲,她也不見怪,繼續(xù)說道:“家里攢了些臟衣服,明天可有空去家里一趟,我家大朗最近又病了,在吃藥,嬸子想,要不然你照顧他幾日,嬸子多給你點錢罷?”
來者是康紅梅,村長王玉華的媳婦,他家大朗是個傻的,說是小時候發(fā)熱燒壞了腦袋,清哥兒見過他幾次,狀若癡兒,不是傳言。
“我不會照顧人,怕是做不好這個事,”清哥兒一聽她提起大朗,將手縮了回來,他不自在的扣著衣服,“明天有空的,我?guī)湍匆路伞!?/p>
“也罷,那你明日盡早過來吧。”康紅梅見他拒絕,也將手縮了回來,低著頭輕撫了幾下衣袖,語氣也變得生硬,“還是給你十文錢。”
清哥兒平日里,會給村里的富戶們洗洗衣服,賺個幾文辛苦錢,夏天的衣服好洗,通常輪不到他去洗,冬日的衣服又厚又重,燒水又費柴火,這才輪到清哥兒做活。
他接過錢,送別了康紅梅,將門鎖好后,才進(jìn)了房間。
清哥兒將荷包拿出來,數(shù)了數(shù)還有五十三文錢,將手里的十文錢添進(jìn)去,又打開衣柜,將最里面的小木匣抱出來,開了鎖,里面有一碎銀子,和許多穿在一起的銅板。
這是清哥兒的全部家當(dāng)。
“九十八,九十九……”
清哥兒從荷包里拿出幾枚銅板,嘴里數(shù)夠一百后,拿著繩子穿起來后,妥帖的放進(jìn)木匣里,然后將木匣又放進(jìn)衣柜里,還往上面蓋了兩件衣服。
“等攢夠十吊錢就去錢行換碎銀子去,”清哥兒數(shù)了數(shù)荷包里的錢,自言自語道:“還剩二十八文,留著零花。”
晚餐也簡單,今天掙了錢,清哥兒打算做碗豬油面吃。
先將豬油洗凈切塊,放進(jìn)鐵鍋中翻炒至發(fā)黃變小,等油脂全部溢出后,用鏟子壓一下油渣,將油渣煸干后撈出來,放涼了還能當(dāng)個小零嘴吃。
他將豬肉盛出來,不刷鍋直接倒入清水,放進(jìn)揉好手搟的面條,放些白天里嬸子給的白菜干,大火煮開,放入鹽和蔥花,簡單的豬油面便做好了。
再洗干凈的豬肝爆炒,加上蔥姜蒜去味,出鍋前撒一把蒜苗,吃起來不輸其他葷腥。
蒜苗是清哥兒自己種的,就放在自己的房間里,這天氣屋里還算比外面暖和些,蒜苗尚且能活。
不必點燈,天還沒全黑,清哥兒端著碗坐在廚房門口,吸溜著將面吃完了,豬油香氣滑潤,面條勁道彈牙,要是再有個煎雞蛋就完美了。
可惜家里沒養(yǎng)雞,單獨買雞蛋一個都要五文錢,清哥兒實在是舍不得買。
天漸漸暗下來,清哥兒家旁邊就兩戶人家,一戶住著一個老姑娘和一個病殃殃的爹,另一戶人家一直空落落的,他住進(jìn)來一年,里面都沒人住。
聽老姑娘說這家家人都死絕了,就留了個當(dāng)兵的小兒子,也不知道生死,再過幾年,這房子還沒人住,估摸著就要充公了。
回廚房刷了碗,清哥兒去屋里拿了小籃子出來,趁這會可以繡點東西,他拿著剪刀裁剪著鞋面,不知怎么就想到了今天白天幫他的那個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