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你就是我,你就更應該明白,有些存在是永遠都不允許被觸碰的底線。】
比如木葉。
再比如,扉間。
【我想你該有很多事要告訴我,對么。】
【千手柱間。】
無論哪一世,他都從未如此鄭重地喊過自己的名字。
46|水生木
·
玖
深秋的時候,院子里的楓葉會變紅。
扉間不在身邊的那一世里,千手柱間看著那樣的紅,時常會想起弟弟那雙眼睛。時光將記憶洇開成斑駁的色塊,細節也因而失真,彼時的他已無法斷言兩者到底有幾分相似或不同,他只是記得,記得那雙眼睛,依稀也該是如此熱烈的顏色。
是那樣銀發白膚的一個人,遠者觀之寡冷,近者畏其嚴肅,但千手柱間敢說會那樣想的人,都只是因為離得還不夠近,你看他諄諄教導學生時垂眼間的溫和與贊慰,便能窺得那靈魂里一兩分的溫柔本色。或者要千手柱間來說,他的弟弟其實是被冷硬的白色外殼包裹著,內里反倒更像一團高溫的火,只是那是一團安安靜靜的火,焚也焚得悄無聲息,以前總聽人說眼睛是心靈的窗戶,大約還是有些道理的,所以那團火也只肯從那個人的眼睛里,向世人稍稍顯露出那么一星半點的存在感來。
靈魂里沒有熱度的人是無法燃燒自己的,千手柱間一直都如此堅信,他將自己當作薪火,并不吝嗇于以身相投,這是他選擇的活法,轟轟烈烈痛痛快快,唯獨木枝燃盡后留下的焦屑難免令人心吁,但好在人死之后一切都煙消云散,他不需要親自去面對那樣的嗟嘆。
他這么以為,倒也不全是源于自負,按常理來說人的一生就該是這么個走向,帶不走一片云彩地向死而生。只是到他這里,老天爺就偏要給他開個玩笑,不肯教他就這樣稀里糊涂地糊弄過去,它要他從頭來過,要他再去親眼看一看,那些光禿禿赤裸裸的、還未來得及被回憶美化完好的從前。
于是,美夢乍醒,焦木生煙。
一根木頭,到底可以燃燒幾回呢?
那些獨自留在火影辦公室度過的夜晚,偶爾他會沒由來地想起這個問題。
枯木逢春亦需流水滋潤,可他的那一泓水源,在同他共沸之后就散入空氣消失不見了,只剩他獨自強撐樹的形影,殘喘著托起這份他放不得手的責任。而他大概也真是老了,從前能憑借著一腔熱情,即便步履維艱也當如獲至寶,等到那時卻只沉淀下了渾濁的疲累與沉重,哪怕再次回歸凈土后,也仍是久久揮之不去。
人老了會怎么樣呢,大約是嘗遍了所有愚蠢的顧此失彼,再不會一門心思去謀求未來,反而開始習慣于沉湎過去。這一生之中該見的每一個人,他終于都見過了,這才后知后覺認出了當初最不該放手的,究竟是哪一個。
只可惜結局早已塵埃落定許久,就連謝幕都是回憶不清的倉促,是故這份后知后覺難免要令人不甘,也令人惱恨。
這個午后的陽光大約是暖的,它們從側窗投入,又穿透了一人虛幻的身軀,在地板上無聲流淌開來。從書房的這個位置望出去,記憶里那棵紅楓依舊在那熟悉的角落里,靜默地燃燒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