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孩長成了男人,他總是不肯笑,倒是偶爾會皺眉,有幾次千手柱間以為自己會看見眼淚,但其實一次也沒有,而越往后對方連皺眉的次數也少了,反倒是開始笑,只是也并不是那種他最習慣的開懷的大笑,而是一種平和的、帶了點欣慰的、如釋重負的笑,與此同時男人健壯的身形慢慢單薄了起來,面容也隨之變得瘦削。
千手柱間無措地看著那個人,他還不明白發生了什么,也不知道該怎么幫他。
正當他不知該如何是好時,站在河里的人忽然抬起手臂,向他伸出手來。
那似乎是一個邀請的姿勢,又或者,其實是在求助。
坦白說,這一刻千手柱間已經不記得自己到底是為什么會出現在這里,僅僅某種難以言說的心情在驅使著他,令他毫不猶豫地就一步上前握住了那只手。
下一秒,對面傳來一股難以抵抗的力氣,拉著他失去了平衡。
他因而跌進水中,不曾濺起一絲水花,就那樣同另一人一起沉入水底,將要去做一場很漫長、很漫長的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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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昏時分,千手宅書房前的院落里靜悄悄的,晚風順勢送來一片楓葉,恰好蓋在一人目光所及的幾行字句上,千手扉間這才發現自己竟不知不覺走了神。
沉默片刻,這銀發的千手低嘆一聲,放棄般地合上了手里文書。
眼下他正坐在廊下,身后書房的門還是沒有絲毫動靜,白日里回到木葉后他與大哥在主路盡頭分開,此次發生的事變和接下來木葉的態度都急待明確,在云隱生變的當下,身為火影他是必須要去主持大局的,而千手柱間則選擇獨自回了千手。等到火影樓那里事情暫且有了定奪,他也終于抽得開身回來想找人談談,才知這大半日里這人竟是都一個人呆在書房里閉門不出。
方才他曾在門口猶豫再三,最后到底還是沒有直接推門進去。銀發的火影在廊下盤腿坐下,拿著手里本打算帶回來與大哥討論的文書翻看等待,只是他心不靜,所以即便看也是只入眼不入心。
也不知是從何時開始走的神,視線望進些別的色彩便逐漸虛焦,等放空過后再回神也不知過去了多久。
墻角擺著一列青綠盆栽,品種不一,葉片也各有各的形狀,但都是一派生機盎然健健康康的樣子,顯然是被主人家打理得很用心。
千手扉間盯著看了會,忽然四下里望了望,起身從一旁找出了一個小水壺,又用水遁聚了點水,慢悠悠地開始給這一排植物澆起水來。
好像,他已經很久很久沒有想起過上一世的事情了。
眼下墻邊放著的這些盆栽,也不是永遠都是這副生機勃勃的樣子的,大概是因為不是所有人都適合養植物,上一世大哥走前將它們交托給他,要他好好照顧記得澆水,起初他倒也是記著的,只是偶爾忙起來還是會沒顧上,忘了一兩回后發現長得還好好的,于是也越發就懈怠,等到投身木葉乃至忍界二戰后,他偶爾會來書房取些往日的文書記錄,才發現原來早就給枯的差不多了。
如果大哥在或許還是能救回一兩株的吧,要力挽狂瀾也唯有那個人的木遁能勉力一試,而他的水遁在那種情況下也只能做些無用功。他那時腦中閃過這么個念頭,隨后桃華來說前線有最新戰報,于是他又立馬將這個念頭拋過,動身趕往火影樓。
再往后的日子,院子里沒人照顧的植物們死得七七八八,而身處二次忍戰中的木葉,也正經歷著前所未有的風雨飄搖。
天降大任于斯人也,非其不能當,非其不能改。
有些事情,是真的強求不得。
昔年銀發的二代火影垂眼看著眼前郁郁蔥蔥的綠,不自知地緩和了眉眼,隨后神色平和地收起了水壺。
身后在此時吱呀一聲,久閉的門終于被拉開。
有人從中走出。
夕陽的光迎面晃住眼睛,千手柱間本能抬手,在指縫間泄出的一點點光里恍惚著瞇起眼。
黃昏里還是那棵如火的紅楓靜默著立在角落,他恍如隔世地在模糊的光影中望出去,也就是在這一霎那間,還在眼前的前世今生并著這滿院的顏色像是被什么攪作了一團。
他頓時頭暈目眩起來。
“大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