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男孩喬已經上了天堂,縱然和她定了契,八十多年都等了,也不急著這個月就要看到結果。
可是寶圓卻傻乎乎地把這事背在了自己身上,好像一日沒有完成,就一日不能放下重擔。
她這是……馱什么馱成習慣了?
數千年來,狐九游走在人間,見滄海桑田變幻、王朝輪替更迭……有無數出生的嬰孩呱呱墜地,彷佛轉瞬間又垂垂老矣逝去。
嘈鬧的、征戰的、純樸的、平凡的、溫馨的、丑惡的……都是人間。
人類也是這世界上最復雜的動物,他們有著最光明的道德,也有著最墮落的邪惡,不像百獸,弱肉強食只是為了生存,可等填飽肚子后就基本沒什么事了。
比如說,他就沒聽說過某只動物因為看另一只動物不爽,所以在獸群中到處散布謠言,或是聯合一大群動物朋友去霸凌那一只動物的。
人哪,經常都是閑出來的壞毛病。
可是不管凡人和動物,甚至是妖精鬼怪界,狐九還從沒見過像寶圓這么……單蠢的,嗯,東西。
他下意識地摸了摸額心,對于白日的劇痛心有余悸,卻也更加疑惑難忍。
——他們,以前真的不相識嗎?
狐九飲完了那杯威士忌,靜靜合上眼。
高山清新冷冽的晚風獵獵作響,山間蟲聲唧唧、雀鳥低鳴……
……依稀彷佛,月落日升,流光倒轉。
寧靜的小村落里,有條古老的河蜿蜒流淌而過,它自遠方的山巔奔落而下,滋潤養活了山腳下數個村莊。
人們靠著這條河用水車引流灌溉農田,日日挑水歸家飲用,燒飯洗衣,春夏時分孩童光著小身子在河邊撲騰劃水嬉戲,村民泛舟撒網捕魚蝦。
這條河也并不是一貫這般溫柔寧靜,和村人緊緊唇齒相依。
聽說以前每年都有暴雨侵襲,導致河水暴漲成災,洪水一來,幾乎都要淹沒了大半良田和村莊房舍,致使幾處村落百姓皆苦不堪言。
但相傳三百年前,曾有個游方道士偶然經過此處,在堪輿了風水后,便讓村民從高山搬來一大塊堅硬樸拙的石頭,雕造成一只鎮河小石牛馱著鎮水碑文,擲入河底最深處。
自那日后,說也神奇玄妙,這條河便再也沒有肆流泛濫、毀壞百姓農田屋舍過了。
時光冉冉,歲月如織,村子里的小孩兒長大成青年,又娶妻生子,生生不息……
河畔大柳樹下,有個嬌小的身影蹲坐在柔軟如茵的青草地里,正著迷地看著一窩螞蟻搬家。
「小石牛,又在發什么呆呢?」一個低沉慵懶的嗓音忽在她頭頂響起。
鎮河小石牛幻化而生的小丫頭愣愣地聞聲抬頭,憨厚滾圓的眼睛隨即彎彎笑了起來——
「阿九你來啦。」
高大妖嬈艷色逼人的美男子意態風流地隨意斜靠在大柳樹干上,叼著根草,懶洋洋地開口,「嗯,來了。」
小石牛高高興興地起身,仰頭望著他——自己三百年來最好,也是唯一的朋友。
「阿九,我昨天又救了一個掉進水里的小娃娃哦。」小石牛努力比劃著,笑容憨實可愛。「那個小娃娃肉肉的,好軟好軟……還有,這么小,但腿腳挺有勁兒,哭起來也好大聲,著實嚇了我一跳呀。」
他低頭看著她,忍不住微笑,然后又板起臉。「不是說了叫你不要管凡人的閑事嗎?那小娃兒家的爹娘就該把自家孩子看好,有你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