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晚對這樣的神色格外熟悉。
——與厭惡三公主纏著寶兒殿下時、聽聞圣上派了新的宮人前來服侍寶兒殿下時的他自己,
并無二致。
這是覺得自己的領地遭人侵犯、認為本該只寵愛自己的人有可能被旁人搶走時,下意識的反應,他已經體驗過不知道多少次了。
只是……
這名少年宦官,
竟對那他自己口中的那個“干爹”,有著他對寶兒殿下一樣的想法么?
此人的“干爹”,必然就是那大腹便便,令人作嘔的司禮監掌印了。
一時間,江晚眼中浮現出七分嘲諷之色,剩下三分則是憐憫。
這般神色瞬間更加激怒了少年宦官,他單手攥拳,
仿佛下一瞬這拳頭就要落在江晚臉上。
但少年終究是忍住了,呵呵一笑,
側了側身,道:“你們兩個來得不巧,內書堂桌前的位置只剩下一個。所以,
你們兩個只有一人能跪在蒲團上聽學。”
“剩下的一個——要跪在這里。”
說著,少年宦官抬手指向側方一處地面。
江晚和孫蓬循著他的目光看去,只見他手指的一方地面上鑲嵌著無數細碎的鵝卵石,
整片地都凹凸不平。別說跪在上面聽學了,
就是稍微坐上去待一會兒,
恐怕都會疼得受不了。
這些鵝卵石的表面都十分光滑,像是經常遭到摩擦,江晚垂眸細看片刻,
便知道這處地方應該是懲罰不認真聽學的內官準備的。
現如今,卻要讓他或孫蓬跪在上面聽課。
眼前這名比他們大不了多少的少年宦官,心思不可謂不歹毒。不過也正常,這人管司禮監掌印叫干爹,
自然是接受過司禮監掌印教養的,所謂青出于藍,心思自然歹毒。
江晚想著,緩緩抬眸。
他看到偌大一間書堂內,沒有一名內官試圖出言幫他和孫蓬解圍。大多數人埋頭不語,生怕給自己惹上麻煩,也有幾個人抬著腦袋,露出幸災樂禍的笑容。
再看孫蓬,這自小就被分配到東宮,從來沒見過這般陣仗的單純小太監,一時被當前的場景嚇呆,連話都說不出來。
江晚心中暗嘆,很快沉聲道:“孫蓬去跪蒲團吧,我跪這里就好。”
說著,三步并做兩步上前,在鵝卵石密布的地面上跪下。疼痛陡然刺入膝蓋,但他仍然咬了咬牙,強迫自己面不改色。
“舍己為人,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