露比低著頭,小聲地說,“嗯……我還是有點害怕她……”
“她回來了,好像想要和我說話,就我們兩個人,我就不想再在那里……”
露比絞著手指,過大的絨線帽子把她的眉毛也遮住了,她皺了皺小臉,“我不知道要說什么,我覺得,有點喘不過氣……”
衛瓷沉默了一會兒,他知道露比說的“她”是指艾妲,他跟露比解釋過,那個深夜出現在他們的房子里的女alpha不是什么盜賊,是她的母親,也是帝國的執政官。但親眼目睹的那一幕還是給露比造成了不小的沖擊,她一直好奇從未出現過的“母親”,不過真正見到了,卻無法克制天然的害怕。
“她同意你過來嗎?”
露比點點頭,她還記得她提出要到爸爸身邊的要求時,那個應該是她母親的女alpha沉默了半晌,然后蹲下身來與她平視。露比膽怯了一瞬,偏過了頭,“母親”卻什么也沒說,只是暫停了光幕上正在播放的動畫,畫面靜止在那里。接下來便有中央醫院的護理型機械體領著她,乘反重力電梯去到妹妹的病房。
“她……沒有再說別的話。”露比回想著,她總覺得那位“母親”和萊拉有點像,因為萊拉正在生病,“母親”好像也是這樣。
難道這就是爸爸說的,“你們都很像她”嗎?
“……那你就跟我一起陪著妹妹吧?!毙l瓷拍了拍身邊的椅子,讓露比坐上來。
他的大女兒鮮少有乖巧安分地與他待在一起的時候,她總是和他關系不睦的。因為惱恨她的頭發,所以總與父親對著干。但這幾天,妹妹的病情,突然出現的“母親”,讓她也沒有了鬧別扭賭氣的心思,倒是一反常態地依賴起父親來。
露比趴在床邊,沒一會兒就呼呼大睡,流起了口水。小家伙也是消耗了不少精力,衛瓷給她蓋上一片薄毯子,碰了碰她柔軟的臉頰。心中稍稍放松時,他像是無端感應到了什么,抬眼望向病房門口。
半透明的偏光玻璃后面站了一道人影,艾妲抱著臂,冷冷地注視著這一溫情畫面。
帝國的執政官有權限打開任意一扇門,更何況這是她通過醫療系統安排的頂層病房。但就像是有什么凝重滯澀的無形的壁壘橫在了她面前,她遲遲無法向前一步。
那兩個沉沉睡著的小女孩還在酣然夢鄉中,沒有注意到父親已經悄然起身,離開病房前,他目光柔軟地望了她們一眼,輕輕帶上了房門。
衛瓷與艾妲來到了頂層的長廊上。
艾妲的面色比之前日更顯得青白,她下頜的線條鋒銳得幾乎能割傷人,衛瓷不免暗中關注她,發覺她難得地帶著些精神不濟的頹靡感。自“凱旋日”后在光幕上看見她,再到突如其來的重逢,艾妲的狀態似乎一直不怎么飽滿充沛,完全不是她四年前的模樣。
他瞥到她那只琥珀色的義眼,又像被灼傷似的快速移開視線,還猶豫著如何開口,艾妲帶著疲倦的聲音已經響起,“關于萊拉的病情,我已經把她的完整基因組傳給首都星的醫學協會了。她們的意見和人工智能給出的完全一樣,沒有修復基因的必要?!?/p>
她說完,輕微地皺了一下眉,像聞到某種氣味似的,后退了一步,離衛瓷稍遠了些。
“那就只能這樣了?!毙l瓷的語氣中帶著無可奈何,他頓了頓,終于對上艾妲的雙眼,像是積攢了某種決意,低聲道,
“萊拉……她帶著缺陷基因,可能今后都沒法做一個正常健康的孩子……所以,她注定是沒法滿足作為執政官子女的期待的……”
他沒將話說下去,艾妲帶著幾分不可置信打斷了他,“你覺得我會像希爾烏斯·佩洛涅特一樣嗎?”
衛瓷反應了幾秒才意識到她說的是她的父親,上一任執政官。艾妲像是壓抑著某種情緒,她的下頜線繃得很緊,緊盯著他,一字一句道,“有價值的孩子才能成為他的子女,有缺陷的、分化成beta或者oga的私生子就任其自生自滅……我難道也會這樣?你是認為,因為萊拉有基因缺陷,我就會覺得,她不配作為我的孩子?”
“……”衛瓷深吸了一口氣,他感到空氣中的信息素濃度在驟然飆升,“執政官大人,你想要的子嗣是你的繼承者,萊拉不可能承擔這種……責任……我只是想說,她既然不是你需要的,就不用為她安排一切?!?/p>
他沉默了片刻,又道,“你說會為萊拉與露比安排好后續的一切,是要帶她們去首都星嗎?然后作為帝國的下一任繼承者來培養?”
馥郁的花香令他有種呼吸不過來的窒息感,腺體的位置在隱隱發燙,本能在叫囂著依附與順從。但衛瓷還是強壓下那股立刻跪地臣服的沖動,即使艾妲的神色越發陰冷,他低聲道,“她們可能并不想這樣?!?/p>
“……”
艾妲抿緊了唇,她的小臂密布的針孔傳來一陣刺痛感。面前的男人似乎很久沒有作出這副不理解、不認同的模樣,他明明只要遵從她的意志就好,他應該也已經習慣了。但終究還是產生了變化,他們之間不只有信息素連接的簡單分明的標記關系了,他們是一對父母,有兩個孩子作為新變量引入了這段關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