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光玻璃內,柔和、均勻的環境光照耀著整間手術室。教授帶著她的學生,四位年輕的女醫生,正全神貫注地注視著顯微鏡。
她用束流針嘗試剝離胚胎組織,散逸的微中子能量已經十分微弱,但還是造成了大量出血。用于實驗的模擬孕體開始輕微地抽搐,一旁連接的監視儀器上,指標的數值不斷波動,幾度沖破示警閾值。
教授嘆了口氣,
“請給我牽引器。”
醫療型機械體遞上器械,她的學生舉著雙手,戴著口罩,忍不住道,
“這么困難嗎,老師?按照資料上說的,這在過去是一個十分簡單快速的小手術。”
教授并未說話,另有一道冷靜的聲音答復她,“主要是由于器械不適配了,
現在并沒有專門的鉗刮生殖腔的醫療器械,也沒有用于快速修復內膜損傷的藥物,所以有些勉強。據我所知,縱使有一些星球默許這一違法行為,也是通過用藥殺死胚胎,沒有通過吸宮術的。”
迷糊的聲音:“墮胎真是一件喪心病狂的事情……看看這血淋淋的一片,我都不敢想會造成多大損傷,這本身就是違背人權的。我不明白為什么……玫瑰堡宮會有推動墮胎法案的念頭。”
溫柔的聲音:“還沒有到那一步,請別多嘴了。我們只需要完成分配的任務就好,只是幫一位孕婦中斷懷孕而已,她是特例。”
活潑的聲音:“蒙著眼捂住耳朵難道就能自欺欺人嗎?執政官大人的意圖再明顯不過了。先是特例,再是試點星球,然后推廣到一整個星區,最后將墮胎法案寫進帝國基本法,真可怕,以后我們醫院不知道一天會進行幾臺墮胎手術,這簡直是……”
冷靜的聲音:“夠了。這都不是我們需要關心的,我們只要執行被指派的任務就好了。”
被那道聲音打斷的年輕女醫生還想再爭辯些什么,教授終于開口,她環視了一圈自己的學生們,蹙緊的眉宇間籠上一層疲憊,“好了,差不多完成了,你們來進行收尾工作。”
她動了動僵硬的脖子,“雖然確實有些艱難,但只要全神貫注,還是能夠順利做下來的。”
教授站起身來,看了一眼實驗孕體無菌洞巾下的赤裸下身,機械體在輔助著年輕醫生們進行腔內的探測,影像顯示,未成形的胚胎組織已經完全剝離出了母體,再不會成長,也不會有呼吸、心跳。
“它”,或許已經不能稱之為“它”,歸宿是醫療垃圾清理箱。
大約還有兩次實驗孕體的練習,馬上,就要為真正的懷孕oga,那位總督夫人做手術了。教授深吸了一口氣。
希望一切順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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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妲從飛行艇上輕盈地躍下時,弦樂宮的門口已站立著一道身影。
男人身形高大,墨黑長發在頸后挽起,他對自己的伴侶已十分熟稔,亦不懷疑他們之間的感情。他走上前,帶著幾分坦然,俯身輕輕吻了一下少女的唇角。
艾妲握住他的手,她帶了絲絨手套,微涼的體溫傳達不到衛瓷溫熱的手心,沒有跟著男人向里走,她微微用力,“跟我來。”
衛瓷有些疑惑地抬眼,飛行艇的艙門處,無數飛舞的光粒凝聚成數塊半透明的踏板,延伸向地面。艾妲牽著他,一同走上去,“陪我去個地方。”
“讓我出去嗎?”
“只這一次。不會有任何意外發生。”艾妲的長靴踏進艙門,這是她為衛瓷施加的顧慮。在男人的視角,他是因一起飛行艇事故造成全腦失憶的,所以他被理所當然地要求不能邁出弦樂宮一步。
他也馴順地遵守了,在艾妲強硬地帶著他登上飛行艇的此刻,他還猶疑地問了一句。
艾妲不會為自己的謊言所擾,她去到駕駛艙,示意衛瓷同樣坐進來,柔聲安慰道,“相信我,很快就到達目的地。”
她沒有多花費什么心思,僅僅是這樣的話語,已經足夠應對失去記憶的男人。畢竟他是如此全心全意地依賴著她、信任著她,那份元帥的敏銳早蕩然無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