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中留著長發身著排爆警服青年,正是如今躺在病床上四年仍未恢復意識的萩原研二,而另一個人,則是當年在公寓中,據說因病沒能及時撤離的小孩。
小孩蒼白而消瘦的臉上除去顯而易見的病色外,再沒什么別的表情,即使面對鏡頭和萩原研二的自來熟,那雙琥珀色的眼眸也不曾有一絲波動。
這張照片,還是當時萩原研二在炸彈第一次停止倒計時后,滿心以為危急解除,將防爆服脫下后同小孩一起合拍下來的。
“這小孩說自己叫鈴木翔太,今年七歲,因為生病的緣故只能待在家里,有一個哥哥,不過貌似還在念大學,平時基本上都早出晚歸,我這邊待會兒會試著聯系一下,問問看對方今天能不能先請假回來一趟。”
彼時萩原研二在電話中說道,“哦對了,還有一件事,小陣平,你知道現在這個年紀的小孩都喜歡些什么嗎?”
“小翔太他才只有七歲,就跟大人似的一直繃著張臉——說起來,這一點跟你小時候還有點兒像,你說我是不是得買點什么東西逗他開心啊,我這兒倒是有顆水果糖,但他的病好像不允許吃這個,真可惜?!?/p>
說到末尾時,萩原研二的語氣中染上了幾分打趣意味。
當時松田陣平仍在氣頭上,惱怒這人為了貪涼就將防爆服隨意脫下,于是乎也沒回幾句好話。
卻不成想,不過短短數十秒的功夫,照片上的兩人一個成了至今未醒的植物人,而另一個則徹底消弭在了baozha的黑色煙塵中。
那也成了他和萩原研二的最后一次對話。
待萩原研二好不容易度過危險期,松田陣平也終于重新調整好心情,開始著手復盤炸彈baozha前后這整個期間的種種疑點。
從未能在第一時間隨其他住戶一起撤離的小孩鈴木翔太;炸彈的第二次倒計時;再到萩原研二意外飛出窗外,從高樓墜落。
這三者之間看似并沒有多少緊密關聯,可松田陣平向來敏銳的直覺告訴他,這中間必然掩藏了什么是他還未能發現的。
甚至他懷疑,好友能僥幸撿回一條命,也是因為那個小孩的緣故。
可如今,萩原研二沒有恢復意識的跡象,鈴木翔太也死在了baozha現場,乃至連尸骨也沒能留下,而他那位哥哥,在接到消息后的第一時間就趕回來收拾了小孩的遺物,沒有怨恨,沒有遷怒,安靜地離開了這座城市。
而這些,都是松田陣平事后打聽來的,畢竟那段時間萩原研二尚在危險期,除去分出心神照顧同樣傷心欲絕萩原千速——好友的親姐姐,他根本沒有多余心緒思索在意別的瑣事。
所以,除非萩原研二清醒過來告知當時到底發生了什么,沒人能得知真相究竟如何。
“雖然并不完全相像,但那雙眼睛鈴木蒼真他,應該就是當年那個小孩的哥哥?!?/p>
松田陣平用指腹摩挲著照片,低聲呢喃,“如果你不是現在這副樣子,如果事實情況真的和我想的一樣我一定會拉著你去向他鞠躬道謝,然后再鄭重道歉?!?/p>
“所以,你最好趁著我還能和他保持聯系的時候清醒過來,那樣我還能勉強陪同一下。”說著,松田陣平輕笑了一聲,“否則你就只能一個人苦哈哈地去找人道謝賠禮了。”
忽地,像是響應松田陣平的話一般,萩原研二裸露在被褥外的手倏然一顫,那因為肌肉萎縮以至于骨節過分分明的手指像是想要觸碰什么,抖動著微微抬起了幾寸。
然而,在旁邊目睹完這一切的松田陣平眼中,對此卻只有不為所動的木然。
原因無他,只為他已經見過類似的場景太多次。
真正的植物人并非完全如電視劇或漫畫中所描述的那樣,好像徹底睡死過去一般,一動也不能動彈。
與大眾認知有所出入的是,他們仍能維持無意識的活動,或是眼球無意識地跟隨轉動,或是肢體沒有目的地隨意擺動,也仍然擁有再正常不過的體溫、心跳、呼吸、血壓,一切腦干反射依舊存在。
但這一切都不過是讓人無法輕言放棄的美好假象。
——看似清醒,實則意識完全喪失。
第一次注意到萩原研二手指無意識顫動時,松田陣平與萩原的姐姐千速激動地喊來了醫生,滿心以為希望就在眼前,躺在床上的人就快要清醒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