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不清究竟是刻意還是無意,實在憋不出一點睡意的五條悟,自言自語著打發時間,一雙蒼藍色的眼睛百無聊賴地四處亂竄,一直到瞥見方才被他隨意扔去一旁,又被侍從重新收拾好的那疊資料,神色微微頓住,一言不發。
距離五條悟第一次從鈴木甚爾口中知曉,對方將未來的目標劃定在了‘成為一名警察’這一范疇內,不知不覺,已經過去了將近九年時間。
彼時,對鈴木甚爾不說十分了解,但也大致知曉這人是什么個性的五條悟,原以為對方想要成為警察的念頭很快就會被拋諸腦后,卻不想,如今才不過大三的年紀,距離畢業還有整整一年的時間,這家伙非但沒忘,反而已經開始著手準備了。
說實話,五條悟還挺意外的,但又有些為鈴木甚爾感到開心。
近十年的相處,校練場上無數次交手,即便是木頭樁子也會生出一絲情感,五條悟與鈴木甚爾也不例外,更何況他們之間還有鈴木蒼真這一層聯系,在別的事上兩人或許還會發生一些小小的爭執,以至鬧起來要用公平公正的方式解決。
——譬如,來一場酣暢淋漓的街機游戲爭霸賽,分數高的人獲勝。
但在和鈴木蒼真有關的事上,他們倆向來一致,且十分默契。
“看來我也得稍微加把勁兒才行了。”五條悟坐起身伸了個懶腰,含糊著嘟囔道,“體術暫時贏不了甚爾那家伙就算了,其他的可不能落下。”說著,將鈴木蒼真留給他的習題冊從墻角佇立的書柜中翻找出來,約摸一指來厚。
這是鈴木蒼真為防五條悟無聊,提前給少年備好的綜合性試題,配合對方一直沒有落下的每日體術訓練,原本預計至少得花三天完成,恰好能夠覆蓋整個周末,待到五條悟將冊子上的試題悉數完成,屆時他和鈴木甚爾也已經順利返回京都。
“唔,爭取在晚飯之前全部解決吧。”
卻不想,五條悟拿起筆打了個響指,輕輕松松地給自己定下了一個換做旁人或許得努力一整星期才能完成的‘小目標’,神色見不僅沒有一絲為難或是勉強,反而雀躍道,“然后,明天就去找老師他們匯合。”
很顯然,已經得以自由出入家門,不再受到族人拘束的少年,并不打算將周末的大好時光浪費在安靜無趣的百年宅院中。
天才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天才比你更加努力。
————
“阿嚏——”
明明時值三月,天氣回暖,鈴木蒼真的鼻頭卻莫名感受到一直無緣由的瘙癢,一時沒忍住,打了個噴嚏,染紅了鼻尖。
“怎么會突然鼻子癢”鈴木蒼真擤了擤鼻子,仰頭看了眼蔚藍的天際,視野范圍中,尚且還是花骨朵的早櫻將枯枝染上了一層淺粉,無聲迎接又一年暖春。
不過,被鼻頭癢意折磨的鈴木蒼真,并沒有多少欣賞的心思,眉宇微微蹙起,低聲道,“總不會突然犯了花粉癥,可這會兒又還沒到櫻花綻放的時候”
“誰說打噴嚏就一定是得了某種病?”
一道低沉的嗓音倏然自鈴木蒼真身旁響起,與之一起出現的,還有一包尚未拆封的紙巾,以及覆滿繭子的大手,在鈴木蒼真眼前晃了兩下,促狹道,“說不準是某個被留在家里的小鬼在念叨你呢。”
“你是說悟?”鈴木蒼真從對方手中接過紙巾,聞言先是一愣,眉眼間顯露出幾分猶疑,有些不大確定地反駁道,“只是一個周末而已,應該不至于?”
“以我對他的了解,很至于。”知曉鈴木蒼真這是心存僥幸,鈴木甚爾輕嗤一聲,當即如數家珍道,“你難道忘了,自從五條家那幫老頭子管不住他以后,他恨不得每個周末都往咱們公寓里擠,甚至想要和你睡同一個房間的事了?”
鈴木蒼真:“”
“這已經是他十歲以前的事了吧?”鈴木蒼真有些無奈地看向身旁的人,“沒想到你還記得這么清楚。”
“還不是因為他非要在公寓里過夜,又沒有多余的房間,他還不肯睡沙發,結果只能強占我的房間。”聞言,鈴木甚爾輕哼一聲,翻了個白眼。
只是他的眉眼間卻不見有多少厭煩,看上去反倒是頗為輕松愉悅,乃至于聊得興起上頭,忍不住打了個響指,同自家老師打賭道,“你信不信,他明天一早就會順藤摸瓜找過來,然后不知道從哪兒蹦出來,出現在我們面前”
九年過去,當年那個鈴木蒼真初見時瘦弱到如同一株野草,脊梁卻也和野草一般堅韌的少年,如今已經長成為蒼天大樹,不但再不見彼時的陰郁沉抑,身量更是遠高出他一截,渾身上下肌肉虬結,碗口般粗壯的手臂繃緊起來,比鋼筋更為結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