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否算得上是對方出爾反爾,黑澤陣幾乎無悲無喜地想到,唯有攬住鈴木蒼真身體的雙臂不斷收緊,就仿佛在確認什么,又或是害怕失去什么。
一旁的影山在泄憤似地重錘了兩下地板后,頂著泛紅的眼眶勉強將悲痛的心緒收斂,他謹記著鈴木蒼真最后的囑托,飛快掏出通訊設備與目暮警部聯絡。
在明確得知對方的確抓獲了莫名出現在他們面前并摔成重傷,短時間內都無法做出任何行動的罪魁禍首之后,影山心中沒有涌出任何驚奇或是不可置信,他只是長長地松了口氣,隨即忍著不斷翻涌的怒火,向目暮警部申請參與事后的審訊工作。
“具體情況事后我會進一步向您說明。”影山深吸了一口氣,看向身旁如雕塑般無言摟著鈴木蒼真軀體的黑澤陣,沉聲道,“可以的話我希望您可以讓工藤先生來一下公寓現場,并準備好一位心理醫生。”
他有預感,那位與鈴木蒼真及黑澤陣有過一面之緣的小說家,或許能幫助現在的黑澤陣。
不待通迅那頭的目暮警部反問原因,影山闔上雙眼搶先一步啞聲解釋道,“蒼真鈴木先生被犯人用木倉擊穿xiong膛,已經黑澤陣目睹了一切。”
說到最后時,影山的話語里已經沾滿了克制不住的顫抖與哽咽。
[我知道了,我會盡快通知工藤。]目暮警部沉默半晌后,鄭重應下,[我們在犯人身上發現了類似遙控開關的裝置,或許是炸藥,之后會有排爆組的人搜查現場,你盡全力保護好黑澤隨機應變。]
原本在發現遙控設備,得知或有炸藥存在的第一時間,目暮就想要讓影山帶著黑澤陣他們以最快的速度撤離公寓遠離現場,可依照現在的情況
目暮有些頭疼地捏了捏鼻梁,深知這個想法恐怕很難順利施行。
甚至連帶著他對犯人為何會無緣無故突然出現在他們面前的種種困惑,或許也都永遠無法得到一個合理的解釋了。
就同目暮猜測的一樣,一早便從監聽設備中犯人所透露的話語里,猜測到公寓中或許有炸藥存在的影山,在確認消息無誤后,幾乎立時就想要勸說黑澤陣暫時離開公寓。
然而,少年在聽完他的‘苦口婆心’后,卻仍舊不為所動,乃至連一絲眼神都沒有分給他。
這倒也算是在影山的意料之中,畢竟對方是在這里親眼看著最親近的人在懷中永遠閉上了眼睛。
影山甚至無法換位思考,若是自己遭遇如此變故,又能否做到像現在的少年一樣鎮靜——即便他心中再清楚不過,這只是偽裝在表面的一層薄薄的假象。
念及此,影山深吸了口氣,在同事混雜著不贊同與擔憂的眼神中,沖他們揮了揮手,嘆道,“你先去外面待命,維持秩序,剛才的木倉聲或許會驚動不少居民”
說著,影山一頓,朝同事身上一撇,接著道,“對了,把你的防彈衣留下。”
防彈衣與防爆衣原理類似,同樣都是防御baozha時產生的彈片,盡管若是近距離直面baozha,再多的防爆衣也無濟于事,但就現在的情形而言,總歸是聊勝于無。
瞬間明白影山的想法,同事點了點頭,當即將身上的防彈衣脫下,小心蓋在了對外界一切不為所動的少年身上,隨即起身離開。
一時間,公寓中尚且活著的人,只剩下了影山與黑澤陣。
“黑阿陣,”尚不適應由單身男青年向未成年監護人的身份轉變,影山有些生疏地地喊出了那個過于親昵的稱呼,小心試探道,“你能先聽我說兩句嗎?”
黑澤陣依舊沒有反應,但也未對年輕警官口中的稱謂加以任何抵觸——如果這就是鈴木蒼真所期望的,他會予以對方認同。
“剛才的電話你也聽到了,這里沒準兒藏有足以炸毀一整個公寓炸藥,之后排爆組的人過來,為了搜尋炸藥的位置,會把這里弄得一團糟。”
心中默默為排爆組的同事道了聲歉,見少年似乎聽進去了,影山接著道,“在那之前,你難道不想把蒼真的東西,都盡量收拾起來嗎?”
原本猶如一塊頑石沉默盤踞在鈴木蒼真身邊的黑澤陣,在聽完影山的話后,身體微微一頓。
他緩緩轉頭看向影山,盡管墨綠的眸子里依舊一片昏暗,卻是主動開口道出了自鈴木蒼真離開后的第一句話,“你幫我。”
“好,我們一起!”影山先是一愣,隨即反應過來,強咽下心中涌起的酸澀,率先站起身朝黑澤陣伸出了自己的手,愈發溫和道,“先起來吧。”
黑澤陣小心翼翼地將鈴木蒼真的軀體放平,專注地盯著青年的面龐,似乎要將其深深鐫刻在腦海中一般,將近一分鐘后,他才重新將目光投向另一邊的年輕警官。
他看著對方遞到自己眼前的手,想起鈴木蒼真最后的那些話語,最終無言將他的手放進了年輕警官的掌心中。
影山瞬間這只冰涼的小手牢牢握緊,隨后小心將其拽起身,并不留余力地向少年釋放著自己的善意,“說起來,你是不是還不清楚我的名字。”
“康,影山康。”影山注視著黑澤陣的雙眼,一字一頓輕聲道,“往后還請多多指教,阿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