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紛紛揚揚,乾清宮的殿前廣場也落了滿地潔白。
今日恰好又逢休沐,祁讓不用上朝,起得比平時略晚一些。
小福子說外面下雪了,讓他多穿些衣裳,臨出門又在石青色團龍常服外面給他加了一件狐裘斗篷。
走出大殿,風雪撲面而來。
雪盈領(lǐng)著幾個宮女站在門外,等著進去收拾寢殿,見祁讓出來,跪在地上叫了一聲皇上。
祁讓停下腳步,負手向她看過去。
雪盈說:“奴婢明日就要出宮了,今兒個是最后一天當值,奴婢在這里給皇上磕個頭,就算是給皇上辭行了。
奴婢感念皇上這些年的恩典,今后無論身在何處,都會晨昏為皇上祈禱,愿吾皇圣體康健,平安喜樂,朝堂清晏,四海升平,龍裔繁昌,福澤綿長。”
祁讓靜靜看著她,神情有一瞬間的恍惚。
這么快就一年了嗎?
這一年,明明這么快,怎么又感覺很漫長?
他想起去年的這個時候,雪盈病了,是晚余負責教新來的宮女打理寢殿。
也就是在那個時候,他才知道,原來晚余也是要出宮的。
在那之前,宮女出宮這種事根本無須他過問,自然也沒有人和他說過晚余也會出宮。
或者說,自從江連海把晚余送到他面前,他就已經(jīng)默認這人是他的,根本沒把她算在到了年紀就會出宮的宮女之列。
而這話他沒說過,別人也不知道他的心思,就默認晚余和其他宮女一樣,到了年紀就能出宮。
晚余自己自然也是這么認為的。
所以,他們之間,一個整天掰著手指數(shù)著日子盼出宮,一個直到日子臨近才突然驚聞對方要走。
他亂了方寸,不知道該如何補救,才做出了那些反常的舉動。
而這些反常的舉動又讓晚余和后宮眾人感覺到了危機,這才鋌而走險設(shè)局哄騙他。
他深吸一口氣,抬頭望天。
灰沉沉的天空,雪片密密麻麻交織,如同一張巨大的網(wǎng)從上而下,將世間萬物籠罩其中。
便是他身為帝王,也逃不過命運的捉弄。
“起來吧!”他對雪盈說道,語氣溫和而不失威嚴,“你在宮中侍奉多年,向來安守本分,恪盡職守,如今要出宮,按例宮中自有賞賜,朕念你忠心勤勉,再額外賞你紋銀百兩,以作安家之資,愿你出宮后能覓得良人,一生平安順遂。”
雪盈吃驚地抬頭看了他一眼,瞬間淚盈于睫,伏身磕了三個響頭,這才謝恩起身:“奴婢叩謝皇上天恩,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祁讓微微頷首,轉(zhuǎn)身要走,想到什么又問了一句:“你與貞妃素來要好,此番歸家,可有向她辭行?”
雪盈垂首道:“奴婢正打算收拾完寢殿去見娘娘,下雪天,娘娘懷著身孕,想必起不了太早。”
“嗯。”祁讓嗯了一聲,再沒說什么,轉(zhuǎn)身沿著廊廡向西而去。
小福子跟在他身側(cè),隨口說了一句:“往年初雪,貞妃娘娘總是早早起來去拜柿子神,今年懷著身子,怕是不能再去了,那么高的梯子,摔下來可不得了。”
祁讓心頭一跳,側(cè)首看了他一眼。
小福子抬手給了自己一巴掌:“奴才順口一說,禿嚕嘴了,奴才沒有咒娘娘的意思,請皇上恕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