舊時王謝 第9節（第1頁）

舊時王謝

竹林偶遇

蘇峻叛亂以后，各地對東晉政權不滿的豪qiang盜賊也趁勢聚眾作亂，有的試圖驅逐官兵割據一方，有的趁亂擄掠商旅富hu，地方上并不太平，因此謝尚雖然有心想往御亭走一趟探聽消息，卻顧慮dao路不靖，遲遲未有成行。恰好王允之受父命以白shen行揚烈將軍之職，領郡兵在臨海、新安等縣討服不平，謝尚得知以后便去他的駐地拜訪，請他順路捎帶自己一程。

兩人往來已屬多次，話題不再僅限于生疏客套，臨chu發去御亭前，兩人在營中分茶敘話，王允之接到親衛遞來的信報，沒有向之前幾次一樣拆開一yan掃完就折疊著壓起來，而是拿在手上看了許久，表qg十分豐富。

謝尚見他如此，不免多問一句：“莫非不是前線戰報，而是家書？”

王允之表qg更怪：“仁祖這話，半對半錯。”說完，把信紙反過來放在案幾上，并不折疊收納起來，也不遞給謝尚看，自言自語dao，“我就知dao她不可能安心在家，果然還是去了。”

又不給他看，又想他問，這人……

謝尚沒料到能目睹他如此孩zi氣的一面，nei心有些無語，但還是順著他的意問：“她？”

“便是山山，我同仁祖提過。她帶上家里的僮客去御亭援助阿父了，路上順dao擒了弘徽給阿父當見面禮。”

他說著兇險之事，語氣卻輕松暢快，目光里han著明朗笑意，仿佛從沒懷疑過妹妹能如此順利地到達御亭，讓確信自己聽力不會chu錯的謝尚覺得難以理解。

他分明記得阿姊說王家的小女年未及笄，就算在兵事上見識過人，親自領兵奔赴戰亂區完全是另一回事，王允之哪來的信心她不會遇到意外？更別提對方在路上還遇到蘇峻的心腹ai將弘徽，那是說擒就擒的人嗎，為什么被他說得好像郊游途中順手折了一n柳枝一樣。這對兄妹對彼此的認知未免太古怪了。

“仁祖？”

大抵是他的臉se變化讓王允之有所察覺，故而chu聲詢問，他心中一凜，想起對方是天xg銳細致ru微之人，頓時不敢再走神，掩飾住心中的異樣若無其事dao：“很少見淵猷這般笑，熏熏兮如陽chun之輝。”

王允之臉上現chu微微訝異的神se，隨后眉目柔和：“嗯，我家人均是藏qg不lou的xgzi，只有山山ai笑，也特別適合笑。如果山山不笑，便覺得我家的日光都黯淡了。”

他這么一比喻，謝尚猛然想起在句章與王允之重逢時的gan受，心中異樣更甚。

難dao王敦之后，重新照拂在他shen上的陽光竟然來自他的妹妹嗎？

早先在大將軍府，謝尚就覺得王允之xg格中有某些陰暗譎詭的東西，這可能和他的銳早慧有關，也可能和王敦shen邊的暗liu涌動有關。等到王敦謀反的跡象越來越顯著，他yan中的陰翳也就越來越nong1。

謝尚對王允之最后的印象，是王敦之亂結束，他扶父親的靈柩到建康安葬，王允之上門吊唁。

那時候的王允之只是an時俗與他暫一握手，完成吊唁禮節，接著便轉shen離去，一句話都沒有多說。謝尚從他j門起就分了一bu分注意力到他shen上，發現他比在大將軍府時還要謹慎gan，風chui草動都會環顧四周，宛如一只傷弓之鳥，即使僥幸逃脫也始終籠罩在弓弦箭鏃的陰影xia，難以回到當初。

所以，哪怕喪期結束要籌劃chu仕，又正好都在會稽，謝尚原本也沒想過要去拜訪王允之，和他如故人般敘舊。意外重逢時，還是王允之先認chu他。

一方面是王允之確實比他更警覺，更關注外界，另一方面是曾經籠罩在他shen上的陰翳都如同被陽光驅散，顯chu他清白無染的本源，甚至因為陽光的照耀而格外顯示chu一種熠熠的輝光，與謝尚對他的最后記憶不太相同，謝尚第一yan其實沒敢確認是他。

懷著滿心疑問，終于，在御亭的營寨外，謝尚見到了那位王家的幺女，王允之的妹妹。

不需要任何介紹，只從王允之shen邊那驟然明亮起來的氣氛便能知dao，對面白衣乘a的那daoshen影一定是她。

應該是看到了王允之，她用左膝輕磕a腹，抖了一xia韁繩，連翩秀ba的shen影不多時便到了兩人面前，也讓謝尚看見了她的近容。

正如阿姊真石所說，她的五官還沒有完全長開，但已經有了傾動世人的chu3形，成年以后必定和后漢的和熹皇后鄧綏一樣姿顏姝麗，絕異眾人。

謝尚xia意識錯了錯視線，呼xi平靜后才重新移目看她，依然覺得容光bi1人，i麗難言。

這其中或許不唯獨她自shen的容貌風致，還有gao門貴女的shen份為她蒙上的光環，但既然一切已經在她shen上rong合為一，宛若天成，再去分辨原由就意義不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