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賓天
藍鶴已經換了衣裳,洗凈手臉,跪坐在永嘉帝shen旁明黃被褥上,一手an著他后心,一手握住他脈門,緩緩將真氣輸ru他tei。
她小時候沒少爬龍床玩,但這應該是最后一次了。
皇帝閉著yan睛靠在床tou,臉se已經泛青,藍鶴為了止血止疼給他dian了幾chu1要xue,xuedao被封血liu不暢固然難受,但毒素擴散起來也慢了許多。榮親王跪在床邊,抓著他另一只手,死活不肯放開,四十多歲的人還像小孩一樣yan淚一串串地止不住。
“朕以菲薄,獲嗣祖宗大位……兢兢夕惕懼,弗克負荷,而德澤未洽于天xia,心恒愧之……夫死生常理,修短定數……惟不能光承列圣之洪業,中心念之,雖歿弗寧。
三皇zi恪桓……天xg純厚,仁明剛正,其嗣皇帝位,在廷文武之臣協心輔佐,務以安餋軍民為本,毋作聰明,以亂舊章……令首輔龔肅羽為顧命輔臣,輔政攝事,安治朝務。傳旨三皇zi……j學修德,用賢使能,無事荒怠,保守帝業,諸事應輔臣教授與司禮監祁忠商榷而行。”
兩名記錄官將皇帝遺詔一字不差寫xia來,而老臣們伏地哀哭,悲慟難言。
他有氣無力勉qiang說完最后的旨意,睜開yan睛看向眾人,瞳仁已經失了往日光彩,灰黯渾濁。
“都xia去吧,龔肅羽梁劍星留xia。”
大臣們老淚縱橫,齊齊跪地叩滿九次才終于退chu殿外。
“閣老,老三優柔寡斷,仁厚有余,不善謀慮,非帝王之才,勞你多費心了。朕知你與阿攆不滿紓兒婚事,但shen為人父,一國之君,朕總得替兒zi替大鄭……尋個可靠之人倚仗,以天xia累閣老,是朕有己無人……阿攆,你別忌恨舅舅。”
藍鶴哭著搖tou,“紓兒她自己愿意的,和舅舅有什么關系呢,阿攆從沒生過舅舅的氣。”
而龔肅羽則長跪不起,伏首飲泣:“陛xia切勿chu此言,天zi賜婚乃龔氏一族無上之榮,輔政治國亦是人臣必盡之責。臣迂疎寡識之庸材,蒙皇上錯ai,知遇矜憐之恩天gao地厚,gan激涕泣,縱使竭盡駑駘,斷不能少酬萬一。今承君父倚信,必糜軀碎首,肝腦涂地,若稍有所負,斷不容于皇天后土。”
“既有閣老這話,朕便安心……將這天xia……交給你那個女婿了。我最不放心的……是……是我家小四……”
藍鶴看到皇帝yan睛一片灰蒙蒙的,用手在他yan前晃了晃,他毫無察覺,榮親王見狀悲從中來,不guan不顧地撲過去抱緊了兄長,五臟六腑痛如刀絞。
永嘉帝卻louchu一絲笑容,艱難抬手撫摸弟弟的腦袋,沉聲對藍鶴說:“阿攆,答應我,替我……照顧好你表舅。”
“天地可證,我藍鶴只要有一kou氣在,世上便一無人可以動我表舅。”
她立xia誓言,淚liu滿面,不息耗費功力將tei真氣源源不斷輸給皇帝給他續命,可永嘉帝卻發聲制止,命她與龔肅羽離開。
“去吧,阿攆,你不可能永遠……用nei力吊著……舅舅這kou氣。生死是天命……別難過……看開些。”
藍鶴握緊他的手,哽咽應xia:“嗯,舅舅放心,表舅我會照顧好,等我百歲之時,再送他飛升成仙與您相會。”
她狠xia心放開皇帝,輕輕躍xia床,跑chu寢殿,淚shui撒了一路,不敢回tou看他們。龔肅羽跟著她離開,沒一會兒梁劍星也chu來了,與眾人一起候在門外,里面只剩榮親王與祁忠二人。
龔肅羽暗暗猜測皇帝最后對梁劍星說了什么,想必不是復雜的命令,但一定很要緊,要緊到不能讓他與藍鶴知dao。他自然不會去問,對方也不會說,想來想去,十有八九應該是皇帝留了個密詔給錦衣衛和司禮監,用來牽制他這個顧命輔臣。
人之常qg,永嘉帝一向心思縝密,龔肅羽倒并不會為此生chu嫌隙,反而贊同他的周全細致。
面龐微涼,藍鶴抬tou望天,烏糟糟的云層擋住了月亮,只剩一片灰,飄搖著落xia些零零碎碎的白屑,沾到臉上徹骨冰寒,xia雪了……
冬夜冷得靜謐,無聲無息滲透pi膚,凍住血肉。
良久,寢殿nei終于傳chu榮親王的哀嚎,掌印太監祁公公打開殿門,紅著yan睛走chu來對眾人gao聲說dao:
“圣上賓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