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一路疾馳,朝著冀州城方向前進。
陳鋒透過車窗,看著外面荒涼的景象,心中卻是越來越沉重。方才的歡聲笑語,此刻仿佛被這窗外的慘狀吞噬殆盡。
官道兩旁隨處可見被遺棄的破舊板車,車輪深陷泥濘,車身歪斜,像是被遺棄的骨架。還有一些草草掩埋的土堆,高低不平,像是大地上隆起的瘡疤。
偶爾還能看到一些來不及掩埋的尸體歪七扭八地躺在路邊,有些已經(jīng)被野狗啃食得面目全非只剩下森森白骨。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淡淡的腐臭味,讓人聞之欲嘔。
陳鋒看著窗外的景象,心中如同被一塊巨石壓住,沉重得透不過氣來。
他本是穿越者,對這個世界,對大乾,并沒有太多的歸屬感,可當他親眼看到這般人間慘狀時,心中卻不由得升起一股強烈的悲憤與無力。
這讓他不由自主地想起了穿越前華夏那段屈辱的歷史。那時的華夏,也曾這般凄慘,山河破碎、百姓流離失所。但最終,華夏站起來了,浴火重生,傲立于世。
可這大乾……這大乾,它能站得起來嗎?它能抵御住北蠻的鐵蹄,讓百姓過上安穩(wěn)的日子嗎?
陳鋒再也忍不住了,他猛地放下車簾沙啞地對著姬昭寧說道:“寧姨,請您讓馬車停一下!”
姬昭寧見陳鋒臉色凝重,眼中帶著一絲悲憤,知道他心中所想。她嘆了口氣,對著外面駕車的雪影衛(wèi)說道:“停車。”
馬車緩緩?fù)O隆j愪h跳下馬車走到那些尸體旁邊,他拿起腰間的柴刀,開始刨挖著泥土,打算將這些可憐的百姓都埋葬起來。他知道,這只是杯水車薪,但至少能讓他們?nèi)胪翞榘病?/p>
陳鋒甚至看到在一些相對干凈的肢體上,竟然留有明顯的牙印!那并不是野獸的牙印……最可悲的是,還有不少小小的尸體,殘缺不全,那是孩童的尸體!
“易子而食……我原本以為,那只是史書上夸張的記載,是傳聞。”陳鋒一邊挖著,一邊喃喃自語,聲音低沉而沙啞,“如今親眼所見,才知道現(xiàn)實……比傳聞更加凄慘。”
慘烈的場景他不是沒見過,曾經(jīng)參加過不少行動,看見過很多殘肢斷臂,但沒有一次像這樣,讓他壓抑、揪心。
姬昭寧四女和顧修遠三人以及雪影衛(wèi)見狀,也都紛紛上前幫忙。
姬昭寧看著這一幕,眼神黯然,聲音低沉而自責:“是我無能……是我沒能保護好他們……若非我無能,未能守住幽州,百姓們又怎會遭受這般苦難?”她的聲音里帶著深深的悔恨。
夕瑤的臉色異常冰冷,她也拿起一塊石頭,默默地挖著泥土,將一具幼小的尸骸小心翼翼地放入坑中。
陳鋒詫異地看了姬昭寧一眼,在聽到她的名字的時候他就知道姬昭寧是大乾的重臣武安侯的夫人,她這般自責,顯然是將這些百姓的苦難歸咎于自己。
“這不是您的錯。”陳鋒搖了搖頭,他抬頭看了看南邊,大乾現(xiàn)在的都城金陵的方向,眼神復(fù)雜,低聲說道,“這是‘上天’的錯。”
念幽也紅著眼眶,一邊埋著尸體一邊說:“是啊夫人。咱們能做的,也只有這些了。可這世道……什么時候才能好起來啊?”
“夫人,這……這根本埋不完啊……”風鈴看著滿地的尸體,眼中充滿了不忍,聲音帶著一絲哭腔。
念幽也臉色發(fā)白,她看著那些殘缺不全的尸體,特別是那些孩子的尸體,心中感到一陣陣刺痛。
夕瑤的臉色異常冰冷,緊緊握著手中的長槍,指節(jié)發(fā)白。她看著那些尸體眼中充滿了傷心與憤懣。她知道,這些都是被北蠻人逼迫的百姓,都是因為大乾朝廷的無能才讓他們淪落到這般田地。
“娘親,我們這樣根本埋不完的。”夕瑤聲音冰冷,帶著一絲絕望,“除非……除非從根本上改變!”
顧修遠三人也加入了埋尸的隊伍。他們都是苦出身,對這些百姓的苦難感同身受。顧修遠和厲北辰曾經(jīng)跟著王大疤瘌去冀州城,也見到過這些情景,當時他們也想把這些尸骨埋了,但王大疤瘌不肯浪費時間,再加上他們當時也是自身難保,只能作罷。他們沒有說話,只是默默地揮舞著手中的鋤頭和釘耙,將一具具冰冷的尸體埋入坑中。
不知埋了多久,終于將附近所有能找到的尸骨都埋葬了。
一個個新堆起的土堆,在荒涼的官道旁顯得格外醒目,也格外悲涼。陳鋒用木板削了幾塊簡易的墓碑插在土堆前,上面沒有名字,只有簡單的“冀州百姓之墓”。
冬日的寒風呼嘯而過,帶著一股子說不出的悲涼與壓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