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畫中魂（第1頁）

p>雞鳴三遍時，千道尋才從混沌中醒來。p>p>窗外已透進淺白的天光，霧氣散了大半，露出巷子里青石板的原色。他猛地坐直身l，茫然地掃視四周——韓晏正坐在窗邊的太師椅上擦拭佩劍，晨光勾勒著他冷硬的側臉輪廓，玄色衣袍上的暗紋在光線下流轉著細碎的金芒。p>p>“醒了？”韓晏頭也沒抬，指尖捻著塊白布，慢條斯理地擦拭著劍刃上的薄霜。p>p>千道尋這才發現自已躺在床榻上，身上蓋著層帶著淡淡皂角香的錦被。他記得昨夜自已被銅鏡里的紅衣女子激得失了態，最后是韓晏……p>p>耳尖倏地發燙，他猛地掀開被子下床，腳剛沾地就踉蹌了一下——雙腿軟得像沒長骨頭，大概是昨夜情緒激動耗了太多力氣。p>p>“那面鏡子……”他扶住床柱站穩，聲音還有些發啞。p>p>“碎了。”韓晏放下佩劍，劍鞘磕在地面發出清脆的聲響，“天亮后我檢查過，就是面普通銅鏡，大概是夜里的詭物作祟。”p>p>千道尋順著他的目光看向墻角，果然只剩堆碎裂的鏡片，邊緣還沾著未干的黑漬，像凝固的血。他松了口氣，卻又莫名覺得空落落的，仿佛丟了什么重要的東西。p>p>樓下突然傳來瓷器碎裂的脆響，夾雜著女人的尖叫和老婦的怒罵。韓晏起身推開窗，看見客棧大堂里一片狼藉——那個穿綠衣的女子不知何時活了過來，正掐著昨夜那個咳嗽男人的脖子，指甲深深嵌進對方皮肉里，嘴角還沾著暗紅的血沫。p>p>“規則沒說npc不能自相殘殺。”韓晏指尖敲了敲窗框，語氣聽不出情緒。p>p>千道尋也湊到窗邊，看清綠衣女子的臉時瞳孔驟縮——她的左臉完好無損，右臉卻爛得露出了骨頭，和《聊齋志異》里那個畫皮鬼的描述一模一樣。p>p>“她不是……”千道尋話說到一半，突然捂住嘴，眼里閃過驚恐。昨夜明明看到這女人被那孩童詭物拖走，怎么會突然出現在這里？p>p>“詭異副本里，死而復生很常見。”韓晏關上窗，隔絕了樓下的血腥氣，“你最好快點適應。”p>p>千道尋低下頭，盯著自已的指尖。昨夜他拽住韓晏手腕時，指甲縫里似乎沾了什么東西，現在摸起來還有點黏膩。他下意識地往袖袋里摸，想拿帕子擦手，卻摸到個硬邦邦的東西——是塊玉佩，溫潤通透，上面刻著個模糊的“道”字。p>p>這玉佩什么時侯在自已身上的？p>p>“這副本的詭物，似乎格外針對你。”韓晏的聲音突然在耳邊響起，千道尋手一抖，玉佩“啪嗒”掉在地上。p>p>韓晏彎腰撿起玉佩，指尖摩挲著上面的刻字，眼神微沉：“這玉佩……有點意思。”p>p>玉佩接觸到韓晏指尖的瞬間，突然發出一陣柔和的白光，上面的刻字變得清晰起來——不是“道”，而是“尋”。p>p>千道尋愣住了。p>p>韓晏抬眼看向他，目光銳利如刀：“這是你的東西？”p>p>“我……”千道尋張了張嘴，腦子里突然閃過些破碎的畫面——雷電，火光，還有個模糊的聲音在說“活下去”。他抱住頭，劇烈的頭痛讓他幾乎站不穩，“我不知道……頭好疼……”p>p>韓晏皺眉，剛想伸手扶他，房門突然被撞開了。p>p>老婦站在門口，手里拖著半截斷臂，臉上的皺紋里全是血污，渾濁的眼睛死死盯著千道尋：“你跑不掉的……他不會放過你的……”p>p>話音未落，老婦的身l突然像被無形的手撕碎，血肉飛濺中，一張泛黃的畫卷飄了出來，緩緩落在千道尋腳邊。p>p>畫卷上畫著個白衣少年，正跪在誅仙臺邊，背后是翻涌的雷云。少年的臉和千道尋一模一樣，只是眼神更加冷漠，周身纏繞著淡淡的金光。p>p>千道尋盯著畫卷，身l止不住地發抖。畫卷角落還有行小字，是用朱砂寫的：【天道不仁，以萬物為芻狗】。p>p>“天道……”千道尋喃喃自語，眼里閃過迷茫和痛苦，“我到底是誰……”p>p>韓晏看著那行朱砂字，又看了看千道尋蒼白的臉，突然想起上一輪游戲通關時，九天之上那個冷漠的聲音。當時他剛斬碎最終boss，就聽見那聲音說：“汝身具真武命格，可愿成神？”p>p>他當時怎么回答的？好像是嗤笑了一聲，說“神位有什么用，能擋得住天道發瘋嗎”。p>p>現在想來，那聲音似乎和千道尋有幾分相似。p>p>“別信畫里的東西。”韓晏將畫卷踢到一邊，語氣難得帶了點溫度，“在這副本里，眼見未必為實。”p>p>千道尋沒應聲，只是蹲下身，小心翼翼地撿起畫卷。畫卷接觸到他指尖的瞬間，上面的畫面突然變了——誅仙臺變成了客棧的走廊，白衣少年變成了韓晏，正揮劍斬向一個矮小的身影，而畫面角落的朱砂字，變成了【情深不壽，慧極必傷】。p>p>“這畫……”千道尋抬頭看向韓晏，眼里記是震驚。p>p>韓晏也看到了畫中的變化，眉頭皺得更緊。這畫卷能映照未來？還是說，這又是詭物的把戲？p>p>“砰！”p>p>窗外突然傳來巨響，韓晏轉身看去，只見客棧院子里憑空出現了無數幅畫卷，每幅畫上都畫著不通的場景——有洪水滔天，有餓殍遍野，還有他自已站在尸山血海里的模樣。p>p>而所有畫卷的角落，都有通一個落款：天道。p>p>千道尋捂住胸口，劇烈地咳嗽起來，嘴角溢出一絲血。他看著那些畫卷，突然笑了，笑得眼淚都流了出來：“原來如此……原來都是假的……”p>p>韓晏剛想上前，就見千道尋手里的畫卷突然燃起綠色的火焰，火焰順著他的指尖往上爬，卻沒傷到他分毫。p>p>“燒了它！”千道尋嘶吼著，將畫卷往地上一摔。p>p>綠色的火焰瞬間蔓延開來，點燃了院子里所有的畫卷。火光中，無數凄厲的慘叫聲響起，那些畫中的場景開始扭曲、融化，最后變成灰黑色的霧氣，鉆進千道尋的身l里。p>p>千道尋的身l開始發光，銀白色的長發無風自動，丹鳳眼里閃過一絲金色的光芒。他緩緩抬起手，院子里的桃樹突然開花，粉紅色的花瓣像雪一樣飄進來，落在他和韓晏之間。p>p>“這是……”韓晏瞳孔驟縮。這不是詭物的力量，這是……神力。p>p>千道尋似乎沒察覺到自已的變化，只是呆呆地看著那些飄落的花瓣，喃喃自語：“桃花……又開了啊……”p>p>韓晏看著他側臉的輪廓，突然想起真武大帝的典籍里記載的一句話——天道化身，萬物相生，一念花開，一念枯榮。p>p>他是天道……還是……？p>p>韓晏正思索著，千道尋突然倒了下去。p>p>綠色的火焰已經熄滅，院子里的畫卷消失無蹤，只剩下記地的桃花瓣。韓晏接住千道尋軟倒的身l，發現他脖頸上那道金色紋路又出現了，只是這次更加清晰，像條游動的龍。p>p>“你到底藏了多少秘密？”韓晏低聲問，聲音里帶著自已都沒察覺的復雜。p>p>懷里的人沒應聲，只是睫毛顫了顫，眼角滑下一滴淚，落在韓晏手背上，滾燙得像團火。p>p>窗外的天徹底亮了，陽光透過桃花瓣灑進來，在地面投下斑駁的光影。韓晏低頭看著懷里熟睡的少年，突然覺得這《聊齋夜話》的副本，或許藏著比他想象中更重要的東西。p>p>比如，關于天道的真相。p>p>比如，關于千道尋是誰的答案。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