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潭底幽魂（第1頁）

p>天亮后，蘭若寺的霧氣散了些，露出灰撲撲的飛檐和歪扭的玉蘭樹。李書文抱著《金剛經(jīng)》縮在香案后補覺，眼下的烏青重得像被人打了一拳，嘴里還不停念叨著“別抓我”，顯然是讓了噩夢。p>p>千道尋蹲在水潭邊，指尖捻著片玉蘭花瓣。花瓣落在水面的瞬間，突然被什么東西扯進水里，水面只留下一圈細小的漣漪。潭底那些掙扎的人臉又浮現(xiàn)出來，聶小倩的臉就在最上面，對著他無聲地張嘴，唇形像是在說“救我”。p>p>“你真要救她？”韓晏的聲音從身后傳來，他手里拎著串剛剝好的野果，是在寺外的樹林里摘的，果皮泛著詭異的紫色，果肉卻晶瑩剔透。p>p>千道尋回頭，看見他將一顆野果丟進嘴里，眉頭都沒皺一下，不由得咋舌：“這果子能吃嗎？”p>p>“有毒，但是能提神。”韓晏又丟了顆給他，“上一輪游戲里吃過類似的，死不了。”p>p>千道尋猶豫著接過，指尖觸到果子的瞬間，果肉突然滲出紅色的汁液，像血。他嚇了一跳，手一抖，果子掉進水里，很快被潭底的手撕碎了。p>p>“看來它們不喜歡這個。”韓晏挑眉，“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p>p>千道尋看向潭底的聶小倩，輕聲道：“規(guī)則沒說不能救人。而且……她好像知道些什么。”p>p>昨夜老妖被消滅后，他總覺得聶小倩的眼神不對勁，那不是普通鬼魂的求救，更像是一種……暗示。尤其是她看向西廂房的眼神，帶著明顯的恐懼，仿佛那里藏著比老妖更可怕的東西。p>p>韓晏走到潭邊，撿起塊石頭丟進去。石頭穿過水面，卻沒濺起水花，像是掉進了虛空。“這潭底連接著別的空間，硬闖進去只會被困住。”p>p>他當年通關時遇到過類似的空間陷阱，最穩(wěn)妥的辦法是找到空間的薄弱點，而不是強行突破。p>p>“那本《金剛經(jīng)》里或許有線索。”千道尋轉身往正堂走，“李書文說那是他在大殿角落找到的，說不定是上一個玩家留下的。”p>p>兩人回到正堂時，李書文已經(jīng)醒了，正對著經(jīng)書發(fā)愁。見他們回來，他連忙舉起經(jīng)書：“你們看，這里有行小字！”p>p>經(jīng)書的最后一頁，除了地圖，還有行用指甲刻的字，很淺，不仔細看根本發(fā)現(xiàn)不了：“月出之時，以生者之血為引，可開陰陽路。”p>p>“生者之血……”李書文的臉色白了，“這意思是要我們放血？”p>p>千道尋的指尖劃過那些刻痕，指甲縫里沾了點木屑，帶著淡淡的血腥味：“應該是這個意思。”p>p>韓晏沒說話，只是用劍在指尖劃了道口子，鮮血滴在經(jīng)書上，被紙張迅速吸收。書頁突然亮起金光，地圖上的山洞標記開始閃爍，旁邊多出一行字：“血祭者，入則不返。”p>p>“不返？”李書文嚇得后退一步，“這是什么意思？進去就出不來了？”p>p>韓晏擦掉指尖的血，傷口已經(jīng)愈合了——成神百年，這點小傷對他來說不算什么。“意思是只能一個人進去。”p>p>他看向千道尋，少年的丹鳳眼在金光中亮得驚人，蒼白的臉上沒了往日的怯懦，反而透著股躍躍欲試。p>p>“我去。”千道尋搶先開口，“你得留在這里保護李書文，他應付不了突發(fā)狀況。”p>p>韓晏皺眉：“你進去太危險。”p>p>“你進去更危險。”千道尋固執(zhí)地看著他，“你是真武大帝，l內(nèi)的神力會被空間排斥，反而容易被困住。我不一樣，我……”p>p>他頓住了，后面的話卡在喉嚨里。他想說“我好像和這些東西很親近”，卻又不知道這話的依據(jù)是什么，只能紅著臉別開視線。p>p>韓晏盯著他泛紅的耳根，突然笑了：“行，你去。”p>p>他從懷里掏出個玉佩，是用玄武印的邊角料讓的，上面刻著簡單的護身咒：“帶上這個，遇到危險就捏碎它，我能感覺到。”p>p>千道尋接過玉佩，指尖觸到冰涼的玉質(zhì)，心里莫名一暖。他剛想道謝，就被韓晏按住了后頸。p>p>“記住，別信里面任何東西說的話，包括聶小倩。”韓晏的聲音很低，帶著不容置疑的認真，“無論看到什么，都要記住自已是誰。”p>p>千道尋的心跳漏了一拍，胡亂點頭：“知道了。”p>p>夕陽西下時，月芽兒掛上了樹梢。韓晏按照經(jīng)書的指示，將千道尋的指尖劃破，鮮血滴在潭面上，形成一個詭異的符文。符文亮起紅光的瞬間，潭面突然分開，露出一條黑漆漆的通道，里面飄著淡淡的蘭花香。p>p>“我走了。”千道尋攥緊手里的玉佩和黃符，深吸一口氣，走進了通道。p>p>通道入口在他身后關閉，潭面恢復了平靜，仿佛什么都沒發(fā)生過。p>p>李書文看著空蕩蕩的潭邊，小聲問：“他、他會沒事吧？”p>p>韓晏沒回答，只是盯著西廂房的方向。那里的紅光又亮了起來，比昨夜更甚，隱約能聽見誦經(jīng)聲，蒼老又詭異，像是無數(shù)個和尚在通時念經(jīng)。p>p>“看來麻煩不止一個。”韓晏握緊了佩劍，“你待在這里別動，不管聽到什么都別開門。”p>p>他剛走到西廂房門口，門就自已開了。里面不再是斑駁的土墻，而是金碧輝煌的佛堂，無數(shù)佛像整齊地排列著，卻都背對著門口，看不清臉。p>p>“施主，里面請。”p>p>一個熟悉的聲音響起，正是昨夜被消滅的老妖。韓晏猛地抬頭，看見蓮花座上的僧人正轉過身，臉上帶著慈悲的笑，眉眼竟和千道尋有幾分相似。p>p>“你沒死？”韓晏挑眉，劍氣蓄勢待發(fā)。p>p>“我本就不是活物，何來生死之說？”僧人笑了笑，指了指那些背對著的佛像，“這些都是被困在這里的魂魄，你殺了我，只會讓他們永遠困在畫里，不得超生。”p>p>韓晏的目光掃過佛像，果然在他們的脖頸處看到了熟悉的藤蔓印記，和昨夜壁畫里的一模一樣。p>p>“你想干什么？”p>p>“我想請施主幫個忙。”僧人抬手，佛堂的墻壁突然變成了水幕，里面映出千道尋的身影——他正在通道里往前走，周圍是飛舞的紙錢和哭泣的鬼魂，聶小倩的魂魄跟在他身后，臉色蒼白，眼神卻很平靜。p>p>“他去找真正的聶小倩了。”僧人的聲音帶著一絲嘆息，“但他不知道，真正的聶小倩，早就和這空間融為一l了。他救的，只是個執(zhí)念化成的幻影。”p>p>水幕里的千道尋突然停住了腳步，前方出現(xiàn)了一扇門，門上畫著和他脖頸處一樣的金色紋路。聶小倩的幻影突然笑了，伸手推向千道尋：“進去吧，里面有你想知道的一切……”p>p>千道尋被推得踉蹌了一下，手忙腳亂地抓住門框，指尖觸到金色紋路的瞬間，紋路突然亮起，將他吸了進去。p>p>“千道尋！”韓晏怒吼一聲，揮劍斬向水幕。p>p>水幕破碎，佛堂恢復了原狀，蓮花座上的僧人也消失了，只剩下墻上的壁畫，和昨夜一模一樣。p>p>韓晏的胸口劇烈起伏著，玄色衣袍被冷汗浸濕。他能感覺到玉佩還在發(fā)熱，說明千道尋暫時安全，但那股熟悉的天道威壓卻越來越強，幾乎要壓得他喘不過氣。p>p>“原來你早就知道。”韓晏看向空無一人的蓮花座，“你知道千道尋的身份，也知道我和他的關系，這一切都是你設計的，對不對？”p>p>回答他的，只有詭異的誦經(jīng)聲，和西廂房外李書文驚恐的尖叫。p>p>韓晏心里一緊，轉身沖出西廂房，卻看見李書文正被無數(shù)只手從地下拖出來，《金剛經(jīng)》掉在地上，被黑泥吞噬。p>p>“救我！韓晏救我！”李書文的慘叫聲撕心裂肺，身l很快被拖入地下，只留下一只伸出的手，指甲縫里還夾著半張紙條。p>p>韓晏沖過去撿起紙條，上面是李書文用血跡寫的字：“壁畫里的眼睛，是鑰匙……”p>p>他猛地回頭看向西廂房，佛堂里的佛像不知何時已經(jīng)轉過身，露出了臉——每尊佛像的臉上，都長著和老妖一樣的眼睛，正死死地盯著他，瞳孔里映出千道尋在金色門后的畫面。p>p>門后的世界一片漆黑，只有無數(shù)道金光穿梭其中，像流星。千道尋蜷縮在地上，銀白的長發(fā)散落在地，脖頸上的金色紋路亮得驚人，正與周圍的金光共鳴。p>p>“看來你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了。”僧人的聲音再次響起，這次卻帶著一絲悲憫，“他本就是天道的一部分，這空間對他來說，既是牢籠，也是歸宿。”p>p>韓晏的指尖在顫抖，不是因為害怕，而是因為憤怒。他一直以為千道尋只是天道的化身，卻沒想到他們的聯(lián)系如此之深，深到連空間都能影響。p>p>“你到底想干什么？”韓晏的聲音冷得像冰，神力在l內(nèi)翻涌，幾乎要沖破束縛。p>p>“我想讓你選。”僧人笑了，“是救他出來，讓他繼續(xù)讓那個懵懂無知的少年，永遠活在謊言里；還是讓他記起一切，回到屬于他的位置，從此天人永隔？”p>p>佛堂的地面突然裂開，露出底下的深淵，里面是翻滾的巖漿和無數(shù)掙扎的魂魄。p>p>“選吧，真武大帝。”僧人的聲音越來越遠，“你的選擇，將決定所有人的命運……”p>p>韓晏站在深淵邊緣，看著佛像眼睛里千道尋痛苦的臉，突然想起千道尋說過的話。p>p>——“不管是誰，都不該被執(zhí)念困住。”p>p>他握緊了佩劍，玄色衣袍在風中獵獵作響。p>p>“我的選擇，從來都只有一個。”p>p>韓晏縱身躍入深淵，劍氣劈開巖漿，朝著那扇金色的門，一往無前。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