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案前的崔判官翻開冊子,先大喝一聲,像是在給下馬威的同時順便清了清嗓子:“嚴沾,今二十又三,按生死薄記錄,今日巳時三刻,陽壽已盡,查察司上報了你的過往,無功多過。”
冊子又翻一頁,崔判官一目掃過,撿了最重要的一條說:“近日,你為了謀財,與陰陽岳紀家夫人以及紀家幺子紀楚衣合謀毒害新婚夫人梁氏,想嫁禍于紀家二子,不想卻用錯帶毒紅綢,給自己做了毒衣,害人終害己,好個天道輪回。”
紀慕人聽了這話,抬眸看向嚴沾,那嚴沾低著頭,也不反駁,紀慕人又抬起手,望著腕間那段紅綢。
那一瞬間,他心里空空的。
崔判官繼續道:“嚴沾,你罪行頗多,本官以你最重之過定罪,謀財害命便去九殿閻王殿報道吧,罰你下阿鼻大地獄受刑五十年,刑期結束再分別入十六小地獄,一獄五年,刑滿之后進入chusheng道,投胎為黃牛。”
說罷,崔判官扔出一只令牌,喊道:“帶走!”
兩旁的小鬼順勢歡呼吆喝,手里的兵器上上下下亂戳,石柱上掛著的幽暗綠火瞬間猛漲成紅色,竄出幾丈高。
紀慕人嚇了一跳,往后一縮。
這一退,便發現身后清涼的氣息越發重起來,他轉身一看,一只兇神惡煞的獸臉正對著他,那似乎是一只龍,龍的一只眼睛比紀慕人的頭還大,鼻孔里還不停噴著白煙,熏得紀慕人睜不開眼。
“不好了,兒子,這是地府八大惡獸,是那柱子上的東西!它只會在受到威脅時才會醒啊,說是幾百年從未醒過,這會兒怎么突然給喚醒了!!倒大霉了!”禾娘驚慌拉起紀慕人的手,“快跑兒子!!”
而這動靜明顯驚動了黑面判官,那判官站起身,看了一眼騰飛的龍,肅穆的神情中出現一絲慌亂,他指著紀慕人道:“什么人!竟敢擅闖判官殿!給我捉回來!”
紀慕人早已被禾娘拽著往前沖,他回頭瞧見一群小鬼追了過來,那惡龍就盤旋在兩人頭頂,不停掀起陣陣狂風,而遠處的嚴沾沒有理會這處的動靜,懨懨耷拉著頭,被小鬼帶向了別的地方。
紀慕人被風掀翻在地,禾娘也摔了一跤,他趕緊起身拉起禾娘,邊跑邊問道:“禾娘,我們為什么要跑?有什么大家一起坐下來說清楚不就好了嗎?”
禾娘喘著氣,“傻孩子!不跑就要入判官殿受審了!那是要入地獄的!!更何況這惡獸正追著我們呢!”
又一道勁風襲來,紀慕人下意識擋在禾娘身后,那風像一只利箭,正正撞在紀慕人背上,若真是箭,背上應該疼痛不已,而此刻,那支“風箭”好像直直穿進了他的身體,取代疼痛的時一陣燥熱。
就好像是他的身體“吃了”那只風箭。
紀慕人背上滲出汗來,道:“地獄,是很可怕的地方嗎?”
禾娘解釋:“地獄當然可怕!一般人都受不了,別說人了,就算是精怪,妖魔,天神,沒一個能忍受的。這地獄的刑法比三界任何一種都要可怕!!什么剝皮,搗肉,斬腰,釘喉,拔舌,油烹大小上百個獄,想死都死不成,也不對,死了才會入地獄反正地獄那地方,就是讓你不停受折磨的!”
紀慕人聽著這些駭人的刑法,竟不覺得有何可怕,只道:“禾娘,可若我真做錯過什么,受罰也是理所應當的呀。”
禾娘回頭,苦著臉,道:“你啊善良的跟你那無情的爹爹判若兩人,不知道你究竟是像誰這也不像我啊。”
紀慕人忽然真的想到了自己的父親。
那個整日早出晚歸,好不容易見到一面也只問他生意上的事的人。但只要能被父親問起,哪怕就一句,他也是開心的。
又一陣颶風從二人頭頂掃過,風呼嘯而過,將兩人撲倒,紀慕人摔得狠,緩了一會兒才趕緊起身看禾娘,見禾娘也勉強撐起身子擔憂朝后望過來,紀慕人才松了口氣。
身后小鬼尖叫著,聲音越來越雜,越來越多的小鬼追上來了,他們追紅了眼,豎著叉子,咧嘴大笑,活似一群妖怪。
“禾娘,我留下來吧,我跟他們回去。”紀慕人把禾娘拉起來,輕輕往前推了一把,“你繼續往前跑,我幫你拖住他們。”
“傻孩子!你在說什么呢!我怎么可能扔下你自己跑!”
正說著,頭頂的惡龍便盤旋著俯身蓄力,口中凝出一團巨焰,那火焰在惡龍口中猶如一個太陽,照亮了地府半邊的天,蓄力之時,催發地動山搖之勢,腳下土地碎裂成塊,像有什么原本趴在地下的東西忽然要站起身來。
紀慕人霎時間跪倒在地,幾下搖晃,雙腳陷進碎石之中。
那石頭壓著腳腕無法動彈,紀慕人抬頭,聽見禾娘在不遠處的聲音:“不好了,那是‘絕焰’,是惡獸的毀滅之招,它要炸了整個地府啊!到底是誰讓它感受到了如此巨大的威脅,兒子,兒子你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