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方似乎沒想到他會接,手還緊緊拽著沒放。
紀慕人看不見那人的神情,于是低下頭道:“謝謝你,這的確是我的東西,而且是比我命還重要的東西。”
那人拇指一抬,才送了手。
禾娘慌忙盯著紀慕人身上,半響也沒見有什么囚鏈生出來,她才放下心來。
這心還沒放穩,隨即又提了起來,遠處那群小鬼正從碎石中爬出,撿起自己的叉子就朝紀慕人跑來,二話不說,將他團團圍住。
小鬼嘴里不斷發出刺耳尖叫,那聲音就在耳邊,極具穿透力,紀慕人腦中一震,頭疼起來,他瞇起眼手指抵在太陽穴上。
“你們這群小鬼,別想帶走我兒子!”禾娘擋在他身前,伸手撥開七上八下的鐵叉,鐵叉觸碰禾娘的時候,發出刺拉拉的灼燒聲,禾娘忍著疼,沒坑一聲。
那鬼面靜靜站在紀慕人身前,看著他微微垂首,又瞧見他輕蹙眉心,最后看那群小鬼蹦蹦跶跶上去架人。
那又長又尖的爪子在紀慕人后頸,肩膀,腰腹上肆意劃拉,還有只小鬼因為逮著了逃跑的人,驕傲壞了,它興高采烈扔下叉子,雙手抱著紀慕人手臂,搖頭晃腦就要走。
那鬼面負在身后的雙手緊緊捏拳,他輕輕一歪頭,一聲震顫,腳下的地又猛地裂了一條縫。
奇就奇在,明明站在同一塊地上,偏生所有小鬼腳下都裂開了,只有紀慕人雙腳穩穩不動。
小鬼們摔個四仰八叉,前后哀嚎,這倒給紀慕人看傻眼了,他甚至急忙彎下腰,差點去扶鬼。
小鬼們也不驚慌,保持著絕對的職業操守,只要“犯人”完好,自己哪怕被四分五裂,滾也得滾著去交差,于是又重新叫嚷起來,不知是給自己助威,還是想恐嚇“犯人”,聲音撕裂的都不成樣子了,各個伸手要抓紀慕人。
這時,那鬼面輕輕嘆了口氣,這聲嘆息正常人絕對是聽不到的,而那群小鬼卻都齊齊轉過頭來。
和小鬼推搡著的禾娘,以及抱著賬本的紀慕人見狀,不明所以也跟著看過去。
“今日恐怕免不了得到判官殿走一遭了。”
鬼面的聲音沉滯冰冷,聽得小鬼們們開始左顧右盼地退縮起來。
鬼面往前一步,小鬼們就踮著小碎步往后搗三搗,直到鬼面站在紀慕人身前,那群小鬼已經退出兩三丈遠。
禾娘望著這陣仗,輕輕杵了紀慕人手肘,悄聲道:“兒子,按理說這些小鬼都是崔判官的手下,算是地府養著的人,但那些戴青鬼面具的,實際上不算地府的神官,他們只負責去人間‘帶人’,與這些小鬼就算見面都不會打招呼的,這些小鬼又怎么會怕鬼面呢,我看這個鬼面有蹊蹺,咱們最好——”
“他們怕我,是因為我動怒了。”鬼面說話慢條斯理,靜如冰湖。
禾娘打了個顫,住了嘴,尷尬地眨了眨眼。
那鬼面朝紀慕人伸手引路,道:“請吧。”
紀慕人稍作思忖,轉身對禾娘道:“禾娘,這一路多謝你的指引,你說的那個‘地獄’,即是可怕的地方,你就別與我同往了,你快回去吧。”
禾娘知道若是紀慕人有心跑,她還能賭一賭,但如今不僅這神秘的鬼面在一旁候著,還有一群小鬼殿后拿叉子戳著屁股,這跑是跑不了了,于是她清澈的眸中泛出清淚,小嘴一別,哭出聲來。
旁人一看就知道這是演的,紀慕人卻半點瞧不出。
“誒,你別哭呀!”紀慕人慌亂抬袖給禾娘擦淚,又轉身對鬼面道:“禾娘可以與我一起去判官殿嗎?正好我有些事,想請那位判官大人幫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