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回故里 第44節(jié)（第2頁）

栗蕭里點頭，“剛剛知道。”

那天他醒過來，祁常安告訴他，故十方的母親與星開敘是彼此的初戀，栗蕭里一下子全明白了。

星回是星開敘和故十方母親的女兒，故十方是星回同母異父的哥哥，他們之間微妙的情感是血緣的聯(lián)系。而星開敘和故十方的父親故長山聯(lián)手隱藏了這個秘密，為的是保護星回和她的母親。

提起舊事，星開敘的眼睛隱隱泛紅，“星回是以領(lǐng)養(yǎng)之名回到我身邊的。小辰的媽媽知道她是我親生女兒后，再容不下她。那一年，星回被逼得離了家。今年六月初，小辰的媽媽去米蘭找過她。我趕過去時，她躺在公寓里，燒到四十二度。她昏睡了整整三天，再醒過來時，把那一段過往，忘了。”

栗蕭里神色一凜，完全沒想到星辰的母親陳蓉曾逼迫星回離家，他下意識看向故十方求證。

故十方垂在身側(cè)的手緊握成拳，他早猜到星回之所以決定出國，除了失戀的原因外，一定是陳蓉逼的，但星回發(fā)病前最后見的人是陳蓉，在他意料之外。

星開敘站在父親的立場表明自己執(zhí)意隱瞞的初衷：“我不忍心再拿這件事刺激她，想著既然她忘了，那就當(dāng)什么都沒發(fā)生過吧，才抹掉了她和小辰媽媽見面前t那通電話的痕跡。我不確定她是不是和誰提起過這些事，怕遺漏什么瞞不住，就清理了她的手機。”

栗蕭里恍然大悟。他這幾天靜下來的時候還在想，即便失憶，手機里也有痕跡，星回怎么會不知道他們一直保持著聯(lián)系，確定不了他的感情呢？他想不明白問題出在哪里。

故十方也想通了所有，他態(tài)度不改，試圖說服星開敘，“就算失憶了，她也不愿意糊涂地活著，否則她不會四處求醫(yī)問診。您不把實情告訴她，她也不可能置身事外，反而會以陳蓉女兒的身份去亂猜亂想，這會給她帶來更重的心理負擔(dān)，于病情無益。”

星開敘既然有了決定，就不是那么容易被說服的。他神色堅決，明顯還是在堅持自己。

故十方又站在醫(yī)生的角度說：“‘時間錯位癥’本身就很棘手，記憶倒退又比老化更麻煩。她作為患者如果都不能積極面對和配合，病情不可能往好的方向發(fā)展。”

星開敘的情緒有些激動起來，急躁又無奈地反駁道：“這個病無藥可救，她又能配合什么？帶病生存難道就不會給她造成心理壓力了嗎？”他氣憤地拍了拍沙發(fā)扶手，“既然這個病并不致命，又為什么非要告訴她？”

“無藥可救”四個字把故十方身為醫(yī)生的無力感拉滿，他幾乎是以懇求的語氣說：“醫(yī)學(xué)研究在進步，一定會有新的治療手段，我們難道連試都不試就放棄她嗎？”

栗蕭里在這時抬眼，他捋順了所有，眼神帶著一種迸發(fā)的力量，沉聲反問：“你們憑什么說不致命？她躺在這里的根源難道不是這個病嗎？”

他的神態(tài)和語氣一樣，不容反駁，不容置喙，說出的每一個字都擲地有聲，令人屏息。

星開敘和故十方齊齊看向他，一瞬間被震撼到，有種醍醐灌頂?shù)母杏X。

栗蕭里沉湛的目光率先鎖定星開敘，逐字逐句，“您是她的父親，從她有記憶起，就存在于她的記憶里。她的失憶對您幾乎沒有影響，失憶又能讓她忘掉曾經(jīng)在陳蓉那里受到的傷害。‘時間錯位癥’本身又不直接致命，您并不害怕，只是出于對女兒的心疼和保護，不愿意告訴她實情。對吧？”

這話講到了星開敘心坎里，他沒有反駁，默認。

栗蕭里轉(zhuǎn)眸看向故十方，視線沉而有力，“你是她哥哥，即便她病發(fā)忘了你，只要你想，隨時都可以走進她的生活。你還是醫(yī)生，職業(yè)習(xí)慣讓你下意識地想要去安撫和照顧家屬的情緒。伯父又是親戚，講病的時候你就避重就輕，生怕話說重了他接受不了。”

故十方被言中，他抿緊了唇，眉心蹙起。

栗蕭里對兩人說完這一番話，似卸了力氣，他輕笑了下，那一笑里充滿了無力感和無奈，疲憊而蒼涼，“我和你們不一樣，我和她之間沒有血緣的維系。我在她的生命里，只有七年三個月零十天的記憶。這次算我幸運，她雖然忘了過去五年里我們的聯(lián)系，但至少還知道我是誰，對我仍有舊情。可也是這份舊情，差點害得她沒了命。”

他語氣忽而變得哽咽，吐字艱難，“簽病危通知書那一刻煎熬的心情，我再不想體會一次。”

這話份量太重，砸進了星開敘心里，他臉色變了，用手撐住了沙發(fā)扶手。

栗蕭里緩了幾秒，穩(wěn)住情緒直指問題要害，“家變沒有要她的命，‘時間錯位癥’也不足以致命，可她被那些和真相脫離不開的人和事裹挾著，最終被情緒壓垮了。這一局輸?shù)牟皇撬俏遥俏覀儯∧切┣榫w是我們以保護，以治愈，以愛的名義強加到她身上的。她卻用強大的意志力救了自己，更救了我們一次。這樣的她，有什么不能接受？不能接受的，是我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