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知道竟然發生了這樣的事。
待到眾人退下,寢殿中安靜下來,景熙帝就著朦朧的光線,打量著阿嫵。
柔軟的水紅軟緞被褥將她那張巴掌大的小臉映襯得越發雪白,她比之前消瘦了一些,嬌弱到仿佛削薄的玉片,剔透水潤,但不能用力,稍微一捏就會碎掉。
這么弱不禁風的一個小東西,偏偏藏著那么多心事,有過那樣的往昔。
她必是承受不住,懼怕他的逼問,倉皇逃離,卻又被他捉住,完全不知道怎么面對,便失去了這一段的記憶。
若是之前,景熙帝必恨不得剖開她的心看看,看看那里面到底有沒有自己,不過現在,他竟淡然了,也開始自圓其說了。
他端詳著睡夢中的她,看著她偶爾間輕蹙起的眉尖,便抬起指來,用指腹輕輕摩挲,為她撫平,又親昵地用揉捏著她的肌膚,臉頰,耳后,修長的頸子。
他虛壓下去,將自己的臉埋首在她的肩窩中,輕輕地磨蹭著。
才剛沐浴過,身上散發著清淡的桃花香,混著些許的乳香。
他有些貪婪地汲取著,口中低聲呢喃:“阿嫵,你如果早些告訴我,我——”
他說到一半,頓住,突然想起昔日初識時,自己對這些事的斤斤計較,對她的苛刻,以及曾經逼問過她的種種。
曾經那個捏著她下巴威脅的,便是他自己。
他艱澀地闔上眼簾,喃喃地道:“阿嫵,我固然會惱怒,可你只要……”
只要哄哄,稍微哄哄,他就能被哄住,就會妥協,退讓,包容她的一切啊。
可現在她忘記了,她不會哄他,也不會在意他了。
他反過來哄她,她也聽不到了。
阿嫵吃了許多湯藥,并不見恢復記憶,反而開始鬧騰起來。
她抹著眼淚要回家,說是要找她爹娘阿兄,還有鄰家葉寒哥哥。
對此,景熙帝不動聲色,只抱著她哄,說如今嫁人了,他便是她的夫郎,這里便是她的家,不必想著過去的家。
可阿嫵哪里依從,依然和他鬧。
這一日,景熙帝哄著她用藥,她卻不肯用,甚至故意踢騰起來,把錦被踢得滿榻飛,又把引枕全都扔得老遠。
景熙帝看著這情景,并不見任何惱怒,只平靜地看著,吩咐宮娥重新收拾,又要她們熱了湯藥來喝。
阿嫵現在已經約莫看出,景熙帝對自己頗為縱容,自己怎么鬧騰他都不會惱。
她便仰著下巴,故意道:“反正阿嫵不喝,不喝!沒有葉寒哥哥,阿嫵就不喝!”
景熙帝聽著她一句句的“葉寒”,依然一臉平靜。
他甚至夸道:“阿嫵身子好了,這么重的褥子都能踢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