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微雨初歇,郊野的新綠才被沖洗過,日頭出來了,遠處似乎有幾絲淺淡的云。
才剛沐浴過的阿嫵松散地挽著發髻,著了一身草綠色襖裙,身段曼妙動人,不過依稀可以看出腹部微微的隆起。
她是極美的,如同春日萌萌初發的青翠草芽,既有為人婦的柔媚,又有閨閣娘子的清純。
她顯然也看到了不遠處的父女,不過她并沒有要過來的意思,只遠遠地福了下,便去看旁邊廊檐下的鳥雀兒。
——她應該猜到父女在說些話,并不愿意攪擾了。
德寧公主看著遠處的阿嫵,眼里綻放出驚奇。
這對她來說是不可思議的,她正處于半大不大的年紀,對那種軟糯的小東西很是好奇,也覺得好玩兒,平日她會羨慕皇伯家的小弟弟小妹妹。
這時,耳邊卻傳來景熙帝的聲音:“你的母妃是不是告訴你,說你的父皇太過寵溺貴妃,對你過于忽視?”
這話一出,簡直仿佛平地一聲驚雷。
猝不及防間,她慌亂地看向景熙帝,卻見景熙帝側影威嚴,面無表情。
顯然他早知道的,他就這么輕描淡寫說出來。
德寧公主深吸口氣,低下頭:“確實,確實有過類似言語,但,應只是隨意說說。”
她完全沒辦法替母妃掩飾什么,太突如其來了。
對此景熙帝輕笑一聲:“她自然也說了一些貶損寧貴妃的話吧。”
德寧公主咬著唇,她不敢說了。
如今她母妃還在閉門思過,她當然知道不能雪上加霜。
景熙帝倒是也沒有讓她繼續說的意思。
他只是笑著道:“德寧,你年幼時,父皇并沒有時間陪你,因為那時候的父皇每日只能睡兩個時辰,要勤勉政務,要治理天下,你又是女兒家,諸事自然不如你皇兄那么方便。”
德寧公主從來不曾聽父皇提起這個,她心酸,愧疚地道:“兒臣明白,兒臣沒有怪父皇的意思。”
景熙帝:“可是好在父皇并沒有空忙一場,如今政事清明,國力昌盛,所以才能給你辦一場隆重的及笄禮,父皇也可以很有底氣地告訴你,你可以隨意挑選夫婿,不必像曾經的公主或者族中女子一般遠走番邦和親,不必用自己的婚姻大事來拉攏權臣。”
德寧公主低下頭,她幾乎想哭了。
景熙帝:“你長大了,內外有別,像今日這般帶你出來走動,若不是有寧貴妃,只怕是也不能了。”
德寧公主隱隱明白景熙帝的意思。
父皇不可能單獨帶她出來玩耍,除非有皇后妃嬪同往,她身為女兒才能以孝道為名陪著隨侍,可是父皇并不喜自己母妃,和皇后也生分,后宮并沒有能讓父皇愿意同往的,她自然也沒有這種機會。
所以她這次能出來陪同游玩,確實沾了寧貴妃的光。
她以后也只有跟著寧貴妃,才能有機會和父皇親近。
景熙帝繼續道:“德寧,你生在帝王家,貴之又貴,你的母妃自是處處護著你,為你著想,父皇雖然忙碌,但也會為你的終身打算,給你天底下最豐厚的嫁妝,挑選最好的郎君,哪一日父皇鼎湖馭龍,你也有皇兄,遇到什么委屈跑到宮里哭一哭,誰不讓你幾分?”
德寧公主聲音酸澀:“父皇,兒臣知道。”
景熙帝:“可是德寧,你想過嗎,若是天不假年,你的父皇和皇兄都早早去了,哪一日你的堂兄弟得了帝位,你會是什么處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