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謝微樓挑開床帳,目光落在跪在玉臺下的少年身上。
僅僅是片刻,他便移開了目光。
銀色的軟袍松松散散罩上身,謝微樓坐到窗邊的案幾旁,給自己倒了一杯熱茶。
茶水如銀線落入茶杯,熱氣裊裊升起,淡淡的茶香彌漫在空氣中。
玄衣少年仍舊低著頭一動不動跪在地上。
謝微樓注視著窗外。
若不是昨晚樞玉不小心吸食了入夢的花粉,自己當真沒發現他還有這般心思。
自己從問道開始便斬斷了情緣,所修的法門自然也要他摒棄欲念,故而幾百年過去,他一直都孤身一人無欲無求。
是他先入為主,認為樞玉理應與自己一樣。
謝微樓端起茶杯放到唇邊。
仙偶生來沒有情感,終其一生都只是會服從主人命令。
但是仙偶和仙偶之間會不會產生情感,謝微樓不清楚。
倒是妙音先前與他說過,最近樞玉每天都會去弟子居找一個叫流蘇的仙偶。并且幾天前他還和葉光霽的小弟子,那個叫褚凌的弟子來往密切。
難不成讓他去弟子居學習幾個月,這小偶就有心念的人了?
謝微樓的視線投向窗外的云海。
月華殿孤冷,比不上弟子居熱鬧,除了自己,恐怕沒人愿意在這里久留。
雖然樞玉是自己雕琢出來的,可是自己也不該不顧他的意愿,強行讓他留在這里。
接下來的幾天,謝微樓像是刻意與樞玉保持著距離,再未讓他服侍在側。
他不在的時候,玉偶像以往一樣待在月華殿里,他低著頭仔細地將玉臺收拾整齊。
下一刻,他的目光無意間落在玉枕上。然后他伸出手,從上面輕輕拾起一根烏黑的長發。
那根頭發還帶著光澤,孤零零地躺在床鋪間,突兀非常。
他每日替主人收拾床鋪,卻從來沒有見過主人落過頭發。主人已經修成了仙體,不會生病,也不會衰老。
樞玉盯著那根長發,心里升起一絲他自己都說不清緣由的不安。
他從懷里取出一塊雪白的帕子,將那根長發放在其上,然后呆愣地盯著那根黑發看了許久,直到一個懶散的聲音從腦中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