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久,謝玉書終于停下筆,他屏住呼吸看著面前的人,手中的筆悄然墜落在地,而他卻渾然未覺。
謝玉書癡癡地望著謝微樓,時間仿若凝固,周遭的一切聲音都被隔絕在外,他的世界里唯有眼前這道令他魂牽夢縈幾百年的身影。
許久許久,他才如夢初醒般回神,艱難地轉身走向最后一口箱子,俯身將里面的東西拿出來。
那是一塊紅得奪目,幾近灼眼的蓋頭,邊緣繡著的金色花紋細,在燭光下閃爍著熠熠光輝。
謝微樓的視線也落在蓋頭上,眼眸中閃過一絲驚訝:“這個也要?”
謝玉書十分堅定,毫不猶豫地點了點頭。
謝微樓輕輕眨了眨眼,隨即展顏一笑:“那好吧。”
說罷他低了低頭,眉眼垂下。
謝玉書伸出手,指尖抑制不住地顫抖。他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將那方蓋頭輕輕蓋在了謝微樓頭上的玉冠上。
蓋頭落下的瞬間,謝微樓的視野中只剩下這純粹而濃烈的大紅色,許久之后,余光瞥見蓋頭下有一只手伸了過來。
謝微樓心有靈犀,下意識將手搭了上去。剎那間,謝玉書掌心的溫度,如同春日暖陽傾灑,迅速傳遍謝微樓的全身。
謝微樓聽到他的聲音在喜帕外響起:“過了今晚,主人和我便是道侶,是夫妻”
隨后謝微樓感覺到,隔著那層輕薄的喜帕,一抹溫熱輕柔地落在自己的額前。
握著自己指尖的手緊了緊,對方的聲音無比清晰地在他耳畔響起:“從此我們,永遠也不分離。”
謝微樓的睫毛顫了顫,搭在謝玉書掌心的手指不由自主地收緊。
只是他沒有應聲,只是任由謝玉書牽起自己走向門口,門外原本隱隱約約的聲音愈發(fā)清晰,那是人群的歡呼聲,一波接著一波地涌來。
在這喧鬧中,謝微樓有一瞬的恍惚。
他仿若置身于一場虛幻的夢境,一切都顯得那么不真實。
那一刻,蓋頭嚴嚴實實地遮住了他的視線,他看不清前路,唯有透過蓋頭下方那狹小的縫隙,看見他和他緊緊相牽的手——
——直到耳畔傳來一聲悶響。
謝微樓陡然睜開眼,方才還充斥在眼前的大片明艷紅色,如同被一陣無形的風吹散的煙霧,迅速消散殆盡。
入目的是敞開的窗口,一輪皎潔的月輪正靜靜地懸掛在夜空中,與他遙遙相對,在廣袤的天幕上灑下銀白的光芒。
他一時有些茫然地看著眼前的景象,直到意識逐漸清醒,他才想起來他此刻身在何處。
月華如流水般,自窗口無傾斜而下,無聲無息地流淌進這由白玉雕成的宮殿內。在地面,墻壁,白玉桌椅上緩緩蔓延,繪成了一幅他再熟悉不過的場景。
月華殿無論何時,似乎都是這樣冷清,仿佛這清冷已經(jīng)融入了這宮殿的每一寸磚石,每一縷空氣,正如同他心中此刻那抹揮之不去的孤寂。
謝微樓閉了閉眼,微微側頭靠在身側冰冷的玉石墻壁上,任由涼意透過肌膚,一點點滲進心底。
他身上,依舊穿著白日里謝玉書親手為他穿上的喜服。
如今,他只要輕輕一閉眼,腦海中便會清晰地浮現(xiàn)出謝玉書滿是憧憬的,包含著溫柔與期許的眼神。
血液從原本干凈的的喜服上,順著衣角處精心繡制的金色的流蘇,一滴一滴滴落在地面上。
謝微樓坐在白玉的石階上,鮮血落在他腳邊的地面上,漸漸洇染開來,形成一片暗紅色的血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