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雖然楊湛生不懂詩,但他能看出詩作的高低優劣。元瀅瀅的詩歌明顯和盡秋的不在同一個水平線上,當然,對楊湛生而言,盡秋的詩再好,他也不會主動買上一份報紙來看。而元瀅瀅的詩歌再平庸,楊湛生也會仔細收好,一字一句地細讀。
元瀅瀅本來因為自己欺騙了楊湛生感到心虛,聽說楊湛生早就識破真相,其中原因還是因為她和盡秋作品之間的差距,心虛頓時轉化為了怒火。她眼睛滾圓,瞪著楊湛生,質問著這些時間他可曾寫了詩,畢竟元瀅瀅在他臨走前就提醒過,等到楊湛生平安回來,她要檢查的。
元瀅瀅信心滿滿,因為她清楚楊湛生不喜歡寫詩,打仗又很忙碌,他肯定沒有時間寫。如果真是如此,元瀅瀅就有充足的理由狠狠批評他一頓。
但楊湛生卻點頭:“我寫了啊。”
柔白的臉頰浮現出狐疑,元瀅瀅顯然并不相信。為了避免回到督軍府后,楊湛生讓其他人幫忙寫詩充當他自己寫的,元瀅瀅當場就要聽。
楊湛生輕咳兩聲,壓低聲音道:“現在,就在這里?”
“當然,你快點念出來。”
楊湛生拗不過她,只得小聲念了起來:“天黑了,天亮了,每天都是重復……”
元瀅瀅毫不留情地嗔他:“都是一些大白話,絲毫浪漫都沒有。”
楊湛生捧著她的臉,繼續念道:“聽我念完再批評,瀅瀅老師。”
見元瀅瀅不情不愿地掉頭,楊湛生繼續道。
“……黑了又白,白了又變黑。
耳邊響著的槍聲令人火大,
我卻不覺得煩躁。
因為我即將要見到美麗的姑娘。”
柔白的臉頰,在楊湛生的注視下一寸寸變得緋紅。她垂下眼瞼,楊湛生寫的詩,她能挑出幾十種毛病,例如絲毫韻味都沒,全都是大白話,沒有意境美,可元瀅瀅聽完之后卻張不開口。她腦袋里在想著,楊湛生一個粗人,是怎么在經歷過生死以后,躺在床上翻來覆去地想著這幾個字,才終于寫好了一首完整的詩。
念及楊湛生的辛苦,元瀅瀅嘴下留情,微微點頭夸他:“勉強還行。”
楊湛生也跟著點頭:“我覺得其他幾句都平淡的很,只有那句,美麗的姑娘算實事求是。”
元瀅瀅抿著唇,輕輕瞪他。
申城恢復太平后,許多曾經離開的人都重新回來。元家人一到家,就收到了元瀅瀅即將在禮堂結婚的消息。元爸爸從沒有見過楊湛生,只是聽說他是督軍,就擔心楊湛生對元瀅瀅是強取豪奪,忙問著:“這位楊督軍,家里有幾房姨太太,太太可好相處?”
元湘夢告訴他:“楊督軍沒結婚呢,一姐嫁過去他才有了太太。”
元爸爸感到驚訝極了,他深知元家沒有拒絕的權力,有楊湛生的權勢擺在那里,他們一家人只有乖乖出席的份兒,只是他沒想到楊湛生竟然愿意迎娶元瀅瀅做太太。
元湘夢急著去裁縫店做新衣裳,她心想元瀅瀅本就長得美貌,結婚那天肯定裝扮的光彩奪目,自己身為她的妹妹,穿的灰撲撲的只會被人嗤笑,她可要好好挑選布料,做一身精致的衣服。
結婚那天,元瀅瀅的家人好友都到齊了。劉文慧看著元瀅瀅身穿緞面婚紗的美麗模樣,心中想的都是,元瀅瀅有了楊湛生,她還是不是元瀅瀅的靈魂伴侶了。劉文慧很快安撫好自己,她想她一定是的,楊湛生即使能得到元瀅瀅的身體,但靈魂方面,還是她和元瀅瀅更加契合。
元湘夢看著站在神父面前的元瀅瀅,潔白的婚紗沿著她纖細的腰肢盛開,垂落在大紅地毯上。白色蕾絲頭紗使得元瀅瀅的眉眼模糊不清,但元湘夢遠遠望過去,仍舊能夠看到頭紗下面遮蓋著一張美麗精致的臉蛋。元湘夢心想,元瀅瀅在女中名氣盛大,本以為她離開了學校就會變得平庸,但環顧周圍一群手拿照相機的記者們,想必元瀅瀅的名氣只會比在女中時更盛。
元湘夢余光看到目光愣怔的元清夢,不由得輕輕搖頭。在她們去投奔元爸爸的路上,元清夢受到不少驚嚇,像是被魘著了,記憶變得混亂,時常念叨著要去唱歌,說蔡炳春還在等她下班以后約會呢。為著元清夢的病,家里請了醫生來看,只說她是受到打擊,又遭遇驚嚇才會害病。如果想要元清夢痊愈,不如讓她和口中的蔡炳春見面,雙方好好聊天,或許元清夢就會轉好。元媽媽叫元湘夢打聽過蔡家的去向,可是申城恢復寧靜,蔡家人住的房屋仍舊是空蕩蕩的。元湘夢知道元媽媽的打算,為了元清夢能夠變回正常,她即使要舍棄臉面,也要見上蔡炳春一面,求對方陪伴元清夢幾日。元湘夢如實告訴元媽媽,只是她沒敢說出口的揣測是,蔡炳春想來是不會回申城,他家中的店鋪都已經轉讓,房屋也掛上了售賣的牌子,此生不知道還有沒有回申城的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