遲敘接過,策論的內(nèi)容他再熟悉不過,因為字字都是他親筆所寫,可為何文章的主人卻成了他人。
遲敘慢慢想通,定然是有人私下里偷換了他的答卷。
回到家中,元瀅瀅向遲敘抱怨,她今日處處不順心,不是被人撞倒,就是想買的物件遭人搶了先。遲敘心緒不寧,頗受贊譽,他本是能夠中的,只是被人奪去了。但這一切,他獨自知曉卻不能向元瀅瀅吐露,免得讓她惹上麻煩。
遲敘遵循元瀅瀅的意思,沒有回老家,而是另外找了偏僻小鎮(zhèn)住下。遲敘靜下心,讓自己莫要想科舉的污糟事。他有時會埋怨,為何自己沒有書生意氣,不管不顧地和權(quán)貴爭上一爭,要回屬于自己的狀元。他恨自己太過識時務(wù),瞻前顧后,一味隱忍。唯有在看到元瀅瀅白嫩的側(cè)臉時,遲敘稍感平靜。他不以為一切是為了元瀅瀅,因著她才舍棄了許多。遲敘認(rèn)為,他做出離開京城來到小鎮(zhèn)的選擇,是因為他的弱小。遲敘深知權(quán)力的重要,他有權(quán)勢在手,就能護住元瀅瀅,不必小心翼翼擔(dān)心有人來害。而他目前只是一介窮書生,想要保護妻子的辦法就是避禍。
握著書卷的指骨收緊,骨節(jié)泛起青白,遲敘心道,他不會、不能一直弱小下去。
遲敘念書越發(fā)用功。到了再次科舉時,他坐在書院熟悉的狹小隔間,心態(tài)平和地落筆。元瀅瀅滿懷期待,隔兩三日便要問上一句,是否到了放榜的日子。遲敘搖頭,說還要再等等。他心中一片平靜,看到元瀅瀅期待的眼眸竟生出了緊張。遲敘幫人抄寫書卷養(yǎng)家,經(jīng)過書院時停頓腳步,抬頭看去,只見書院墻壁空空,并未張貼紅榜。遲敘搖頭,暗道自己也被元瀅瀅影響,放榜之日均有定期,怎會因為他心急就提前放出。
想到這些日子愁眉不展的元瀅瀅,遲敘心中一頓。他拿出大半工錢買了布料,為元瀅瀅裁制衣裳,以疏解她近些日子的焦慮不安。
放榜日,遲敘罕見地覺出緊張。元瀅瀅早早便起來,隨意用了兩口飯,便催著他快些出門,一同去看榜。遲敘雖然篤定自己會中,但在看到紅榜上的名字前,心竟然慌亂跳動。
人群眾多,元瀅瀅身為女子,站在一旁,遲敘擠開眾人湊上前去。他沉靜的眼眸緩緩打量,從榜首看到榜尾,心一寸寸地變冷。
又未中,怎會如此……
遲敘神態(tài)茫然。頭次科舉,他是因為名字被人頂替,可這次名落孫山又是為何。他安撫好元瀅瀅讓她留在家中,獨自查清原因。因為做館教書的緣故,遲敘尋到了他學(xué)生的父親。經(jīng)那老爺?shù)拇蚵牐靡环垓v才得知真相,他的策論被批評“駭人聽聞”,根本未曾呈到皇帝面前,稱這般文章若是讓皇帝看了定然勃然大怒,就不要污了他的眼睛。
遲敘問清說此話的人的身份,又比照了上次科舉的考官名單,便明白了一切——這人竊取了他的策論拿給別人用,混了一個狀元的身份。出于打壓的心理,他不能讓遲敘考中,否則便會有戳穿真相的一天。
遲敘明白,他必須在揭露真相和默默無聞中選擇一個,前者,他可能有性命之憂。后者,他余生無緣科舉,過的好了能當(dāng)教書先生養(yǎng)家,過得不好便只能在鄉(xiāng)下種田。
糾結(jié)之下,遲敘決定爭上一爭,不僅為他數(shù)十年寒窗苦讀要一個公道,也為他的妻子。他知元瀅瀅對做官太太有執(zhí)念。他本為了兩人的安全,想暫時按下頂替之事,只要他能得中,遲早有真相大白的一天。但遲敘年輕不知人心險惡,對方哪里會給他翻身的機會。
既決定討回清白,遲敘就做好長期吃苦的準(zhǔn)備。他不要元瀅瀅陪他一起遭罪,便另挑了一個僻靜山村,山清水秀,民風(fēng)淳樸,兩人秘密地搬了家。遲敘聲稱,兩次科舉已經(jīng)折損了他的信心,他不愿繼續(xù)考下去,以后可能要過清貧的日子。
看到元瀅瀅失望的神情,遲敘差點說出實情,但他忍住了。因為知道太多對元瀅瀅毫無好處,反而會為她引來許多麻煩。遲敘心中說著抱歉,但目光堅定,想著這只是一時的,他早晚會成全了元瀅瀅做官太太的心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