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媽久不見點心端來,便來問個究竟,見大廚同一眾幫廚臉龐黝黑,衣裳遍布污痕,忙問發生何事。得知元瀅瀅故意打翻油罐才釀成禍事,奶媽攛掇大廚去稟告元父,如若不然,廚房失火的罪可要他一人承擔。
大廚未換衣服,不擦臉頰,跪在元父面前訴說元瀅瀅的魯莽行徑。元父勃然大怒,說元瀅瀅越來越沒規矩,命人喚她前來。
婢女心道果然來了。她憂心此事牽連自身,便勸元瀅瀅主動認錯,或可以少些責罰。
元瀅瀅不置可否。
行至大殿,元瀅瀅瞧見了大廚,并未感到心虛。在元父問道她可是故意為之時,元瀅瀅點了頭。
“孽女,孽女啊,你怎么養成這副模樣。瞧瞧你弟弟妹妹,溫順乖巧,只有你不成器——”
元瀅瀅接口道:“因為我生母早逝,親父不管教,我若是長成出類拔萃的模樣才是祖墳冒青煙。可惜,我元家無此等好運道,我便只能長成眼前這副樣子。”
元父詫異:“你的意思是在怪我?”
元瀅瀅點頭:“是,就是怪你。”
元瀅瀅越想越對。她本就不是頂聰明的人,讓她重生有什么用,還不如讓元父恍然大悟,知道薄待了她這個女兒,對她的親事上點心。元瀅瀅深感重生也選錯夫君這事錯不在她,挑選夫君這事多難啊,讓她一個沒見過多少世面的小女子做主,怎么可能選的對。陸有儀可以改命,是因為她聰慧過人,非尋常人能比。元茹選對夫君,是因為她本就有一位精挑細選的準夫君,她前世做了錯事,今世只要躲過錯誤就能平安順遂。元瀅瀅和她們二人根本不能相比。
元瀅瀅將大廚所說規矩道來,她非但不認錯,而且說道,規矩使然,她只能吃冷點心,她并無異議,只既然是規矩,就要大家一同遵守,不能厚此薄彼。元瀅瀅閑來無事,以后便守在廚房,非用飯時辰,大家都只能吃冷的剩的,不能開火。否則她不介意再燒廚房一次。
元父面色黑沉,要家法處置。
元瀅瀅站在原地,用一雙烏黑眼睛望向他,道:“家法?是禁閉還是扣月銀?這府上的家法和規矩是一樣的,都是為我一人所設,元茹和元梁都未曾受過。”
元父輕哼:“那是因為你弟弟妹妹聽話。”
元瀅瀅想道,元梁任性的次數數不勝數,元茹表面溫順,前世私相授受,元父連一句重話都沒說過。回想曾經,家法竟果真只用在她一人身上。
元瀅瀅開始翻出舊賬,提及候府老夫人過壽,元家女眷為表心意,闔家繡了一副萬壽圖,被貪玩的元梁用剪刀從中間劃破,只能作廢。太后薨逝舉國服喪,不許穿艷色,元茹私下里穿紅衣,被人告到皇帝面前,罰了元父三年俸祿,害的元家緊衣縮食許久。元瀅瀅輕聲問道:“父親可記得,當時用的是什么家法處置?”
元父答不上來,非是他忘記了,正是因為他記得清清楚楚,有后母在旁邊勸慰,他輕輕放下,什么懲戒都未給過。
“……他們還小,你為人長姐,不該斤斤計較。”
元瀅瀅深以為然:“所以,我才要教他們懂規矩。就從廚房的規矩開始罷。”
元父仍然想要說什么,但他聲音比不上之前有底氣。他看向亭亭玉立的女兒,同樣是花一樣的年紀,元瀅瀅的容貌遠勝元茹,是隨了她的母親,面白唇紅,即使最艷麗之色,元瀅瀅也能壓的住。
元茹容貌平淡,后母便想盡法子從穿戴打扮襯托她。
可元瀅瀅身上最值錢的首飾,不過是她手腕上雙層銀鐲,還是她娘親留給她的。元父心底忽然生出了愧疚,他知道后母對元瀅瀅不可能體貼,但因為家和萬事興的考量,他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只能委屈元瀅瀅。
元父心想,依照元瀅瀅的美貌,若是好好打扮,自幼精心教養,定然是才貌俱佳的女郎,無數郎君要趨之若鶩的。可他疏于教導,元瀅瀅已經成了只有美貌,腦袋空空的女子。
是他親手毀了自己的女兒。
廚房之事,所有人都以為元父要大發雷霆,元瀅瀅吃上一番苦頭,但結果卻不了了之。元父直言,以后需一視同仁,元瀅瀅想要什么便立刻送去。元瀅瀅卻是不依,堅持要按照規矩來。元父愧疚心作祟,竟然允了她。
晚上,后母照例要飲一盞美顏養身湯,卻被告知不是用膳時辰開不了火。后母才聽說了白日的事情,她輕聲道:“瀅瀅小孩子氣性,老爺別太縱著她,否則嫁了人還這副脾氣,要吃苦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