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指掐起油餅的一角,元瀅瀅猶豫道:“真的能吃嗎?”
她在家中,吃的皆是饅頭米飯,沒嘗過此等鄉下小吃。
遲敘掉頭:“能吃,而且很好吃。”
元瀅瀅半信半疑,撕起細細一條送進嘴里,味道果真不錯。她未曾夾菜,就吃掉了一整張油餅。炒菜她是吃不下了,又喝了半碗粥,腹中已是充盈。
元瀅瀅纏在遲敘身旁,央求下次還要吃油餅。遲敘輕輕頷首。接下來的幾頓,桌上少不了新做的油餅。元瀅瀅似是吃不膩,遲敘卻有些撐不住了,便試探開口:“我們添些其他的吧。”
元瀅瀅頷首,說遲敘想吃什么便吃什么,可她一定要吃油餅。遲敘總算換了口味,他咬著白面饅頭,心中好奇元瀅瀅何時能吃膩。油餅油氣大,他常年忍饑挨餓,身子受不住,但元瀅瀅自幼能吃飽,常吃也無妨。
雞仔是用竹簍帶進家中。遲敘用幾根長條木棍圍成籬笆,把破舊棉被墊在稻草上,用來養雞仔。
元瀅瀅裹著黑狐毛滾邊斗篷,站在屋檐下,看遲敘頂著雪花把雞仔抱進屋子,省得天冷凍死了它們。元瀅瀅心想作為賢惠妻子,她應該撐傘為夫君擋雪,但外面太冷,她靠著火爐才感溫暖,離不開半點火源,只能柔聲催促遲敘快點,免得凍傷了身子,看不了書。
火爐上,靠近通紅炭火周圍擺放了整整一圈,有泡好的熱茶,拇指大小的橘子和曬干的地瓜干。遲敘捧著熱茶,并不喝下,只當做暖手工具,看向元瀅瀅:“我怎么覺得,相比于我的身子,你更掛念我能否讀書。”
元瀅瀅眼珠轉動,躲開他的視線,用理所應當的語氣道:“當然了。你平生所愿就是取得功名。我是你的妻子,當然要想你所想,急你所急。如此,我們兩個才是書上所說的琴瑟和鳴。夫君,我說的對也不對?”
遲敘輕笑,暗道元瀅瀅私下里倒是看了不少閑書,如今連琴瑟和鳴都說了出來。他輕輕點頭:“是這個道理。”
元瀅瀅知遲敘聰慧,遠高于常人。鄰居嬸子多次說,遲敘和尋常讀書人不同,一般秀才整天之乎者也地念著,要他下田他說有辱斯文,要他進廚房他連連后退,說是女人家做的事情。可看遲敘,不僅不忌諱這些,反而一學就會。他看過嬸子做一次油餅,心中記住細節,初次做出來的味道便不差。之后越做越好,手藝竟然超過了做了二十幾年飯菜的嬸子。
嬸子笑稱,遲敘若是不念書,擺攤賣油餅能夠掙個盆滿缽滿。元瀅瀅臉色難堪,當即反駁,遲敘做油餅是一時興起,怎么可能會出去擺攤。她夫君要成大事,出人頭地的。
嬸子忙改口,忖道遲敘都不在意這個,可元瀅瀅卻忌諱至極。每當有人說遲敘念書之事,稍有輕視,元瀅瀅便會厲聲呵斥,非逼對方認錯,說剛才說錯了話。
元瀅瀅一個城里小姐,哪里比得了鄉下人潑辣。可她眼淚汪汪,就是不肯松口,直言旁人污蔑遲敘,必須道歉。久而久之,眾人知道元瀅瀅愛較真的性子,尤其是在遲敘讀書一事上格外認真,便避諱談及此事,免得招她。
元瀅瀅恐遲敘問得更多,便將剛剝開的橘子塞進他口中。橘子寒涼,但經過火爐一熏,便變得滾燙炙熱,落進腹部十分溫暖。
元瀅瀅身子一側,坐在遲敘懷中。未等遲敘開口說此舉不妥,她便先發制人:“我知道不合規矩,只是天寒,家中只有一個火爐,火光有限,你我如此才能一起烤火。我不忍心叫夫君受凍,夫君難道狠心看我冷的渾身顫抖嗎?”
遲敘無法,只怪家中貧苦,買不起兩個火爐,只好任憑元瀅瀅坐在他膝上,二人共同取暖。
雞仔長成,每日家中可得三個雞蛋,遲敘將雞蛋上水蒸,元瀅瀅分得兩個,他一個。科考在即,遲敘需得養好身子,才能熬過三天考試。元瀅瀅將雞蛋推給遲敘,說她只吃一個就足夠。
遲敘搖頭,他需要補身子,但不能補的太過,一個正好,不多不少。
元瀅瀅聽他說的振振有詞,便接過雞蛋吃下。
遲敘總是有道理的,元瀅瀅對此深信不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