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氣惱道:“大人明知,這算什么正經的差事。不過是攝政王不滿大人,特意尋來的羞辱法子。如今,人已經送至北郡,攝政王便是有多少氣憤,也該盡數解了。大人該關心的,是自己身上的傷勢。至于那群秀女,我命旁人來送便可。”
手臂上纏繞的布料散開,灰色外袍已被血跡浸透,顯然這傷勢,未曾得到最好的處置。
男子見穆俊卿猶豫,繼續道:“大人不為自己著想,也該思慮皇上。自從大人走后,皇上在宮中更是孤立無援……”
聞言,穆俊卿這才頷首同意,但他要男子尋一個行為妥帖、辦事沉穩之人,來護送這群秀女。
元瀅瀅下車小逛,重新返回馬車時,卻發現穆俊卿沒了蹤影,取而代之的是一個性情沉悶的車夫。元瀅瀅開口詢問穆俊卿的去向,車夫卻一問搖頭三不知。
元瀅瀅捏緊手中熱騰騰的糖餅,想著她特意挑選了兩個,便是要同穆俊卿分食。不曾想,她心中惦記著穆俊卿,但對方卻一聲不吭地便走掉了。元瀅瀅抿緊唇瓣,想要丟掉多出來的糖餅,又覺得可惜。思來想去,元瀅瀅便將糖餅塞進新車夫手中。
那車夫垂著腦袋,接到糖餅連句道謝的言語都不知道說。元瀅瀅并不在意,在她心中,將糖餅給了誰,已是無關緊要之事。
但元瀅瀅并沒有坐上馬車,北郡郡守派人來接秀女們,并告訴她們,后日便要進行第一輪擇選。到時,落選者便止步于北郡,再不用往皇城去。
郡守特意準備的院落,用來安置各位秀女。庭院寬闊雅致,床榻上鋪的被褥皆是上好的絲綢料子。如同元瀅瀅一般,從仙姝縣之類的小地方而來的秀女,見了如此住所,自然十分滿意。但秀女之中,有見多識廣者,瞧不上郡守準備的小院,便發出了兩三聲抱怨。
元瀅瀅聽見吵鬧聲音,便循聲走出,她與方寒月面面相覷。方寒月冷哼一聲,轉過身去,元瀅瀅并不理會她,只是腳步匆匆,朝著吵鬧聲音而去。
此處已經聚集了數十名秀女,個個模樣端正,將視線投向正中間的桃紅衣裙秀女。
那秀女眼眸含淚,神情分外委屈。
“我打小用的,便是頂好的蘇繡。這房間里備著的,不知是從哪里翻找出的、無名無姓的絲綢布料。我不過是淺淺碰了下,身子便覺得難受,要你們換成蘇繡。可你們卻百般推拒,可是在心中覺得,我定然入不得皇城,奈何不了你們。”
郡守府上的小廝,頓時冷汗涔涔,只說不敢。
那秀女聞言,怒氣絲毫未曾消散,反而柳眉深蹙:“不敢?那便將被褥換掉,不然我身上起了疹子,擇選那日,如何能過得去?”
“這……小姐恕罪。眾秀女用的被褥,都是統一分配,其余秀女都用的此等料子,若是給小姐換了,旁人便該不滿了。”
那秀女用帕子擦拭著眼角清淚,望著一身月白色長裙,身形高挑的女子說道:“卓君姐姐,你難道會因為我用了蘇繡,便心中忿忿嗎?”
在眾人之中,桃紅秀女只覺得許卓君的身份地位,比她高上許多。而且許卓君生得模樣清冷,入選是板上釘釘之事。因此,桃紅秀女這些時日,總是纏在許卓君身側。許卓君不曾驅趕于她,桃紅秀女便覺得自己同許卓君有了交情。
若是許卓君能開口,為自己講話,今日這被褥是無論如何都會換得了。
但許卓君只是鳳眸輕掃,神態冷冷,語氣盡顯疏離:“與我何干。”
聞言,桃紅秀女頓時漲紅了臉頰。她自以為這些時日的親近,會讓許卓君為她說上一兩句話。卻未曾想到,許卓君如此不留情面。
許卓君說罷,便轉身離開,身姿高冷,望之便覺無法親近。
桃紅秀女只覺得臉頰都被扯破,被人扔到地面踩踏。若是方才,她做哭泣狀,還是真真假假,想要借此威脅郡守府的人。如今,桃紅秀女眼角的清淚,便顯出幾分真切了。
秀女中走出一個體態纖細女子,她從袖口中摸出一枚銀錠,交到面色為難的小廝手中,輕聲道:“不過是一件小事,何苦鬧得如此。我知郡守府有規矩,你是按照規矩行事,不該叫你為難。只是這位妹妹身子特殊,你可能幫忙,在府外買一整套新的蘇繡被褥來。”
整套被褥,自然用不到許多銀錢。小廝心領神會,便知這剩下的銀錢,是給他的打賞。若是給秀女們單獨換被褥,定然會招惹不滿。但是秀女私下里購置,便顯得名正言順,任憑是誰,也不能說些什么。
小廝頓時輕舒一口氣,滿口應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