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屋檐下,元瀅瀅的性情變得格外溫馴。唐士程聽仆人說,她連要熱水沐浴都一副小心翼翼的模樣,唯恐叫人拒絕。配上她出眾的美貌,仆人待她多有縱容。聽罷,唐士程半信半疑,因他初次見到元瀅瀅時,她身上狼狽,開口卻是差使人的嬌縱語氣。
唐士程往小院走去,聽到元瀅瀅聲音揚起,嬌聲鬧著要制新衣。唐士程沒有發出動靜,遠遠站在一旁看著。
凡是后宅,少不了明爭暗斗。可唐家到了唐士程這一代,子嗣頗少。論才智能力,主支更是只有唐士程一人足夠撐起家業,因此家中甚少紛爭,彼此之間很是和睦。在劉家時,元瀅瀅看到最多的面孔不是劉子皓,而是各種女人。她們說的每一句話,所做的細微舉動,都可能別有深意。元瀅瀅聽不明白,就看到女人們對視而笑,是在笑她愚蠢。元瀅瀅討厭劉家,可唐府就不一樣了。
元瀅瀅像剛落地的小獸,一開始的時候,她裝作膽怯,試探身邊人的態度,才語氣溫柔。很快。她發現唐家人極好相處。她在抄手游廊遇到過唐士程的母親,懸著一顆心側身而立。元瀅瀅有所耳聞,仆人私底下在傳,說她是元茹的姐姐,唐士程把她接過來是想要坐享齊人之福。唐士程沒解釋,元瀅瀅自然不會眼巴巴地站出來說出真相。可在唐母眼中,她恐怕成了狐媚子,勾著穩重的唐士程做了荒唐事。
唐母停下腳步,立在元瀅瀅面前。元瀅瀅心道來了,唐母會像劉母一樣,大罵她一通罷。元瀅瀅已經做好挨罵的準備,但唐母只是問她,住的可習慣。元瀅瀅猶豫地點頭。唐母便道:“院子里有什么缺的,盡管找仆人要。若是不方便——可來尋我。”
說罷,她便走了。
元瀅瀅怔愣地眨動眼睛,心道這就完了,沒有諷刺,沒有警告她安分點?
小獸發現周圍的環境一點都不危險,便伸出爪子。
元瀅瀅開始語氣自然地使喚傭人,買首飾、制新衣,儼然沒有寄人籬下的謹小慎微。傭人不覺得她前后不一,反而頗感欣慰,因為擁有如此美貌的女子就該肆意張揚,不應像剛來時一樣唯唯諾諾。
“衣裳要用湘繡,圖樣是大片合歡花,繡在裙擺處,一走動花也跟著晃動……”
唐士程聽著她滔滔不絕地提出要求,無奈搖頭,心想這才是元瀅瀅的真面目,之前在傭人面前,恐怕是她故意裝出來的。
唐士程討厭表里不一,心機深沉的女子。對于性情嬌縱者,他亦不喜。但把心機女子同嬌縱女子比較,他覺得后者更能接受。而且看多了元瀅瀅,他竟覺出一種率真的可愛。
劉子皓得知劉母做的事情后大怒,他不能朝長輩發火,就怨在了元茹身上,是她從中挑撥,劉母才想出熬鷹的法子。劉子皓得知,人被唐士程救走,匆匆趕到唐府要人。唐士程不見他的面,只讓下人轉告,府上沒有他要尋的妾室。
劉子皓一月之內來了五次,臨走時嚷道要報官。仆人摸不準唐士程的心思。元瀅瀅畢竟是劉子皓的妾,真報了官,在府上搜到了元瀅瀅,肯定要立刻送回。唐士程皺眉,他從未把劉子皓登門之事告訴元瀅瀅。他心底想著,自己是在幫元瀅瀅。女人容易心軟,見了劉子皓,被他幾句甜言蜜語哄著就原諒,忘記了吃過的苦。但劉子皓根本沒有懲戒劉母,只要劉母還在家里,元瀅瀅回去后肯定要再吃苦頭。
唐士程為自己的做法尋好理由,他都是為了元瀅瀅好,才隱瞞有人來尋,并非是故意拘著不讓她離開。
元瀅瀅興沖沖地扯過婢女懷里的丁香色綢布,考慮是做罩衫還是下裙。她瞥見劉子皓的身影,第一反應是拉著婢女躲在小巷中。婢女不解,剛要出聲,就被元瀅瀅抵住嘴巴,以眼神示意她噤聲。
元瀅瀅借婢女擋住她的身形,耳朵豎起偷聽劉子皓的話。
劉子皓滿腹怒氣,面朝唐府大罵道,唐士程沒安好心,拘著他的妾不肯歸還。
小廝弱弱開口:“萬一真不在他府上……”
劉子皓猛地敲他腦袋,罵他蠢透了,不止一人見過唐士程帶一美貌女子進了府,那日正是元瀅瀅從屋中消失不見的日子。元瀅瀅絕對是被唐士程藏在家里了。劉子皓本準備好生商量,領回了元瀅瀅就重重謝過唐士程。畢竟如果沒有唐士程,在劉母的故意隱瞞下,等劉子皓發現不對勁,元瀅瀅恐怕早已經被折磨的不成樣子。但唐士程斷然拒絕交人,劉子皓心中惱怒,決定去報官搜查。
小廝連忙攔住,說萬萬不可,一旦報官,有官府介入,肯定要把事情查清楚。例如,元瀅瀅是劉子皓的妾,怎么會被唐士程接到家里,難不成是唐士程像強盜一般,闖進劉家帶走了元瀅瀅。官府查明白了,劉母磋磨元瀅瀅的事情就瞞不住,勢必要在城中傳開。到時候劉母丟了面子,被眾人罵“惡婆婆”,她怎么遭受的住。
劉子皓覺得此話有理,一時間竟奈何不得唐士程。他想要回美妾,但不能讓家中母親背上壞名聲,只能另想辦法。"